美国情景喜剧《一个人的地球》(Last Man on Earth)曾经这样描述孤独:
一个男人,某一天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是地球上唯一的活人,他开始到处寻找幸存者。他开着大巴车沿着美国宽阔的公路,从亚利桑那州开始,一个州一个州地走,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寻找。车顶上的喇叭不停地用各种语言来向空旷无人的大街打招呼,英语、西班牙语、法语,甚至他还有:“Chinese hello”!依旧一无所获。最后他回到亚利桑那的图森市,百无聊赖之际,看到橱窗的一个人体模特,夹着回到家里,每天对着这个假人说话,直到有一天,连和假人说话的兴趣都失去时,他决定自杀。他在一块大石头上,画上了圆圆的标靶,将车停好,对准,钻进车里,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向此生告别,接着加大油门向前冲去,就在他的车迎上大石头的一刹那,他的孤独结束了……
突然看到远方冒起一团黑烟……
其实,这部情景剧,整体来讲拍的并不好,虽然现在已经续订到第四季,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充斥着絮絮叨叨、寡淡无味的对话。但是,这个开头,让人眼前一亮。孤独人人都有,但是类似男主人公这样的孤独,在汤姆·汉克斯的《荒岛余生》中有过描述,不过,他与《一个人的地球》并不一样。如果说汤姆·汉克斯的孤独是一种怀有希望的孤独,那么《一个人的地球》中男主人公的孤独,则是永无盼头的绝望。这样的孤独,除了想象,一般是体验不到的。而这部片子的开头,恰好将人想象中的末日孤独表现出来。
本片除了片头桥段可圈可点以外,还有一个地方也颇引人注目。一个名叫“盖尔”的女人,终于和几个地球幸存者相聚,可是,仅剩下的几个人又陷入了分歧。她离开同伴散心,进入一座建筑物的电梯间,突然发现被关在其中,地球上那几个仅有的同伴都以为她已不辞而别,所以,不在寻找她了。她一个人守在电梯里,铁门禁闭,她想尽办法逃离此地,但是,依旧没有办法。为了唤来同伴,她将转轮手枪里的子弹打的只剩一颗。怎么办!一天、两天、三天……她等不下去了,便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颅。此时,镜头拉远,狭窄的电梯间消失了,一幢巨大的建筑物出现在观众眼前,如同一座巨大的坟茔。接着,里面传来一声枪响……季终!
这样的孤独算不算最孤独呢?也许不是,因为活着的孤独比死前的绝望更难熬。
史泰龙曾经拍过的经典电影《第一滴血》,将一个战士的孤独描绘的细致入微。他曾在越南管着数千万美元的军事物资,然而回到国内,却连一个几百美元的工作都找不到。他在异国为国家卖命,祖国的百姓却称他是“婴儿杀手”。当他“访旧半为鬼”,只是想在一个小镇歇歇脚,吃上一顿热饭,却被一个霸道的警长所不容纳。偌大的国家,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之所。这个战士的孤独,除了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凄凉,还有对于国家所谓“忠孝节烈”的绝望,如同韩国电影《高地战》中所说的:“我们都是政客的玩物!”
拍摄于一九七四年的《教父2》,是阿尔·帕西诺的经典影片。在《教父1》里,他由一个年轻的士兵变成了一个黑帮老大,在《教父2》里他要成为真正的掌权人。他开始清除异己,将背叛者统统给予严厉的惩罚,即使是自己的亲兄弟,也在所不惜。当他的妻子,看到眼前判若两人的丈夫,一位新的不假辞色的教父,准备带着孩子离开时,他用一记耳光,点醒她:这就是规矩!
他赢得了手下人的尊敬,他让敌人感到害怕。但是,他所做的一切,虽然使父亲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宁,其人间的名声不至于蒙羞,却让他只能在黄昏时分,孤独地坐在沙发中,回味那个曾经欢乐的拥有无限梦想的青春时光。这份宿命般的孤独,注定萦绕他的一生。如果说他的父亲,能够在家庭和事业之间运转的游刃有余,那是因为拥有坚定不移的信仰(这个世界有白就有黑,所谓的是非之分只是来自所持的立场),那么阿尔·帕西诺所饰演的麦克,则只是一个被逼上梁山的忠臣孝子。他没有他父亲对于事业的热情,也没有他父亲营造亲情和睦的耐心,他有的只是,竭力保持柯里昂家族荣誉不被侵害,让父亲所建立的帝国不至于崩溃的责任。
阿尔·帕西诺是孤独的。他的孤独在电影海报的照片中直白地展露出来。直射头顶的聚光灯,两手坦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架起二郎腿,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力却似无力,冷冷体味着作为一个身负重责男人的沉重,只有燃起香烟来,口中吐出的一缕才让别人发觉,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物。
《教父2》阿尔·帕西诺的孤独如果是来自于对人生宿命的不可更改,而约翰·韦恩在一九七六年拍摄的一部西部片《神枪手》,则是充满了对“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叹息。
作为一个蜚声江湖的神枪手,他的一生见证了太多杀戮。当他渐渐老去,因为疾病折磨让他不得不去寻找医生帮助时,癌症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渡过余生,他租住了劳伦·白考尔的一间房子,准备等死。当敌人知道后,寻仇的人群基本就没有断过。很多人都想杀掉他,实际他的死期也不远了,但是人们连这几个月都懒得等。直到他提枪杀掉了寻仇人,自己也被对方的子弹打中,倒在酒吧的地板上,这场仇恨才最终结束。
影片里,约翰·韦恩所饰演的老牛仔,眼睛已经无神,身体已经虚弱,与《关山飞渡》中年轻帅气、孔武有力的模样判若两人。岁月不饶任何人,不管你曾经高居庙堂之上,或者隐在山野之间,也不管你是一代豪雄,还是籍籍无名的鼠辈,最后都要面对死亡。《神枪手》中的老牛仔,领略过辉煌,感受过赞誉,敌不过五尺老去的躯壳。他默默等死,旁边无人过问他的凄凉,劳伦·白考尔苍白的鬓发,善解人意的目光,就是他最后的祝福。
这部影片上映三年后,演员约翰·韦恩与世长辞。
只要是人,都会有生老病死所带来的孤独,这也是孤独中最沉重的。《黑荆棘》中,山姆·夏普德饰演的巴齐,他的朋友在离世之前,对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活到最后,你身边所有人都死了。而你,终于孤独了。”
那么,还有什么样的孤独会超过以上的孤独呢?据说是有的。
那就是身处太空的宇航员。他们其中一些人曾经感叹:太空看似美妙,听似梦幻,实则是个黑洞般的存在。置身太空,丧失了时间与空间定位感的个人会面临巨大的孤独,那种远离人类文明的窒息感甚至可以让人崩溃。国外一些执行过太空飞行任务的航天员,据说回到地面后有的转向神学研究,有的开始阅读哲学,也有人从此患上忧郁症……不过,我们的宇航员不会有这样的孤独,因为,我们有他们没有的精神食粮。
即使如此,如果驰骋我们的想象,在广袤无垠的太空,一个人,渺小如沙粒,看着四周无尽的黑色,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闪烁的星辰远处不时睁着眼睛,这样的孤独,还真是最恐怖的孤独。
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身在何处,要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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