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工作的第二年,真真从一家企业调到了我们单位,我和她就成了正式的同事。
她是那种自带光环的女孩,哪怕扎在人堆儿里,也有一种无形的魅力吸引众人的目光。可想而知,这样的她一到单位,就是光芒四射的存在。
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趋于保守。真真却早已走在了时代前沿,每天顶着染成黄色的微卷秀发,穿着大胆前卫的服饰,肩上搭一件超大号的女款包包,与平时喜欢捯饬得很职场的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不过,她的长相一点儿也不另类,皮肤光洁白晳、五官大气端庄,又是一米七的高个子,非常符合大众的审美眼光。可以说,她是时尚与传统完美结合的典范。
不单单是外形上惹人注目,真真的言谈举止也令人不可小觑。她的思维敏捷,讲话风趣,脑子里装的东西超出我的想像。
与足球爱好者聊天,她会大谈特谈知名球星,甚至世界杯比赛的某场细节都能绘声绘色地讲述出来。
与热衷投资的人闲谈,她又会高谈阔论股市、基金市场,那些专业的投资知识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与年轻女孩闲聊,她专拣女生喜欢的时装穿搭、美容化妆的话题,俨然时尚界资深女性的模样,让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顿时心生膜拜。
得亏那时还没兴起各种各样的博主,否则我有理由相信,她一定是踩在时代浪尖上的第一批网红。
总之,她打造的人设是无所不能、百变金刚型的时尚女性。
这样的她原本与循规蹈矩的我不可能有太多交集。我们的唯一交集仅限于早晚坐单位班车的途中。
但即使是同坐一班车,她也常常如众星捧月一般,把控着话题的中心,我这样的小角色也难得与她交流几句。反倒是候车过程中,我们可以谈谈车次、聊聊早餐。
我和真真都喜欢赶早班七点钟的那趟车。
由于不确定车子会不会提早到站,我也不敢走远,早餐就对付着买车站旁边的糯米饭团。其实,我并不喜欢吃饭团,虽然里面裹了咸菜、肉松、碎油条、咸蛋,看起来挺诱人的,但我只爱吃包子、大饼、油条、豆浆等传统早餐。可是这些东西车站附近没有,只能到马路对面右拐的街巷里去买。只怕早餐没买到,却错过了班车。
真真的早餐也经常是糯米饭团。不同的是,因为喜爱,她吃得很开心。而我,时不时地会抱怨几句:“哎,又是吃饭团的日子,好久没吃到喜欢的包子、油条、大饼了。”
“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那里早餐很丰富,要啥有啥,想吃多少就有多少。”真真提议。
单位食堂距离大门口有点远,到办公室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往返加起来二十分钟,算上坐下来用餐时间,七七八八的,一顿早餐就得耗费将近四十分钟了,我总觉得在食堂吃早饭是一件奢侈的事。而提前买好饭团,坐在车上就可以解决掉,下了班车就直接去办公室,该干嘛干嘛,这样的安排效率最高。
犹豫了一下,见她兴致勃勃的,我还是答应了。
次日,我们都没买饭团,一起去了食堂。早餐时段人不多,我爱吃的都挺全乎。我买了油条、花卷、豆浆,又取了一碟小菜——花生米和雪菜。真真买了馅饼和稀饭,她取的小菜只有花生米。
我们坐下来好好享用自己的早餐。碟子里的油炸花生米,个个颗粒饱满、油光锃亮,尤其惊讶的是它们不但饱满,而且又大又圆,比普通的长粒花生米看着可爱多了。
“这么圆,还这么大,花生米也太招人喜欢了吧?”我惊叹道。
“真的呢,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花生米。”真真的眼中也透着讶异与光彩。
因着这又大又圆的花生米,我们笑着吃完了早餐,那是我在青城吃到的第一餐正式的早饭,花生米咀嚼在嘴里,发出一阵阵崩脆的响声,在口腔中留下久久不散的浓香。
早餐结束后,我们折返回办公室,却还沉浸在花生米的兴奋中,笑着闹着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后来,只要我和真真在等候班车的过程中相遇,她就约我去食堂就餐,美其名曰:“我们去吃又大又圆的花生米吧!”说这话时,“又大又圆”四个字被她加了重音,我当然积极响应。然后,我俩会心一视,爽朗而清脆的笑声就回荡在空中。
从此,又大又圆的花生米就成了我俩之间的一个梗,我们的关系也突飞猛进了。
……
在青城,我们住所几经搬迁,从老宿舍搬到新宿舍时,我见识了真真的才情与率性。
她的衣服特别多,仅一个夏天就买十几二十件。对于搬家来说,这些衣服也成了负担。她挑出一些已经过时或看不上眼的都堆在地上,准备当作垃圾处理掉。
收拾整理的过程,她突然觉得自己留下来的衣服太少了,又随手从丢下的衣服堆里拣出几件。其中一件是白色T恤,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显得太单调了。她略微思索一下,拿起一支碳素笔手绘了一幅图案,并立马把这件衣服换到身上。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真真还有这样的才艺,哈哈,被丢掉的衣服捡起来重新绘图再穿上,这是我见过的率性、率真而又任性的行为。
她知道我是从西部来的,总是逗我:“西北的小姑娘,给我唱支花儿吧。”
我说:“我不会唱花儿,真的不会。”生怕她不信,边说边摇着手。
“你一定是假西北人,真正的西北人都会唱花儿。”她故意用了激将法。
“谁说的?我是五音不全才唱不了的。”我着急解释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她听了就笑得前仰后合。
真真的业务能力很强,手上有几个大单子。但有一次她居然被气哭了,因为不知为什么领导把她的两个单子分配给另一位老资格的员工。
她气愤地说:“论能力,我比他强的不是一点点,他凭什么从我手里抢单子。”那一脸委屈的模样倒也惹人怜惜。
有时候,真真会带我到原单位去玩,我还认识了她的前同事兼男闺蜜小江。
小江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厨艺非常了得,爱唱爱跳,与真真的性格有一拼。周末时,他常约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有一次,我们准赴约,快到他家时,他突然说忘记买姜了,方便的话顺便帮忙买点儿带过去。
真真哭笑不得地说:“TMD,我今天穿这么漂亮,还要去逛菜场,太影响形象了!”
我头一回见女生爆粗口,却也不反感,也许是因为这粗口是她爆的吧,如果换个人,我可能就不会忍了。
其实,真真带我跟小江交往是存了私心的,她想撮合我和她的哥们儿,开始我并不知情,后来慢慢觉察到了,而小江也不是我的菜,我当然选择慢慢疏远他。但不知怎么地,我和真真也渐行渐远了,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吃又大又圆的花生米了。
真真的恋爱、结婚都很匆匆,是典型的闪婚。
突然间就听说她交往了一个家世很好的上海男友。没多久又听说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了。婚礼应该是在上海举行的吧,她没有发请柬,同事们也没有去观礼。
很快,她的宝宝出生了,是在家乡云城生产、坐月子的。直到她产假休完,一个人带着女儿回来,这个时候又听说她的丈夫已经悄悄转移了财产,之后二人迅速离了婚。这又是一个重磅消息!
真没想到,精明如她、才情如她、美丽如她,居然能遇到这么多的狗血剧情。
再后来,她的生活可想而知,独自带着女儿小苹果长大,我想应该不会再婚了,毕竟婚姻留给她的更多的是伤痛。
离开青城这么多年,不知道她和她的小苹果怎么样了。真想再吃一次又大又圆的花生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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