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偶尔会随着奶奶去县城里的伯伯家。伯伯是个直性子的妇人,说话嗓门儿大,脸颊那时常都是两片红扑扑,跟现在的很多姑娘常抹的腮红比起来要自然粉嫩得多。
从我们村去伯伯家坐的是那种乡际小巴,座位大概十来个,前排左边是司机的座位,右边靠窗有一个座,这个座大家都觉得坐着不晕,还挺宽敞,视野好,所以每次上车,那个位置大概都是被人抢占了的。车门前边的空间是一个大的像块石头一样的盖子,车里没座的时候,这个地方常常都是围着坐几个人作为一个“附加座位”。门后右边是一溜单排座位,左边儿是双排座位,最后是一排五个的,在单排跟双排中间,一般都会放上一个长条凳,当然,这也是附座。避开大过节大放假的日子,一般都是能坐上正经座位的。我跟奶奶俩平日都在镇上的车站那等着,小巴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点开车,快到的时候,小巴会在远处开始鸣几声喇叭,向镇上的人民宣告他的到来。车来了,奶奶牵着我上车,找个双排坐下,过不久,手里拿着记票单和一叠混杂着很多零钱(主要是1块、五块、和十块)的售票员就在颠簸的汽车上向我跟奶奶这边走过来,吆喝着,“来~刚上车的买票了啊,到何里去?”奶奶告诉他去总站(我们把县城的总汽车站称之为总站),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叠的很整齐的一些零钱,数好递给售票员。再过一会儿,车上的人开始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聊家常。大夥常聊等下要去哪,干啥去,最近街坊有哪些新鲜事,当聊到小孩的时候,总会有人指着我对奶奶说,你这小孙子眉眼好看呐,乌黑醒亮的,奶奶这时候都会笑眯眼说,这是女娃儿哩。这也难怪,在上初中前的我,一直都是小平头的。
过轮渡 过轮渡车子开到轮渡边,车里的人都往前边儿张望着,急着赶时间的人期盼着前面刚好来了一趟渡,自己坐的这趟车刚好可以开上去,没什么事情的人大多也会瞅一眼看看大概是什么情况,然后接着跟旁边的人唠嗑。赶不上前面一趟轮渡的时候,车子就停在江河边等,一辆一辆的排着队,渡河去县城那边的排在右边,从县城那边渡河回来的在左边。等渡的时候,一部分乘客会下去走动走动,或者去两边的小店铺买吃的,大多时候,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晕车,我都会跑下车去吹吹江边的小风,舒畅多了,然后很快回来,奶奶不让我在车外面待太久。
轮渡两边高低不平的瓦檐下面是众多小而紧凑的小卖铺,铺与铺之间常是一栅竹栅栏隔开,或者干脆两家公用一面墙,小卖铺口家家都放着煤炉子煮着卤茶蛋,油锅上面整齐的晾着炸了一会儿的藕饺、小鱼、小河蟹,还有个竹篮放满了菱角。铺子里有个小圆桌上面烫着各式各样的麻辣烫串串,或者是一个方桌,一些小四角木凳,男主人忙活着,女主人在门口吆喝着。好不热闹。这一带卖的最多的还属菱角,这是一种长在水面的食物,江河边很多,附近的人常搭个小船去采摘,摘回来一部分晒晒煮熟了卖,一部分洗干净了直接卖生的。熟的价格要比生的高,也会好吃点。车里还有一部分乘客会继续坐着等,这时候,会有些大妈拎着篮子挨个车的上来叫卖、吆喝,大夏天里他们头上或者肩上常搭着一块儿毛巾,时不时的擦擦额角,常年在烈日下劳作,他们的皮肤黝黑却很健康,双手粗糙而有力。
这群大妈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哑巴大妈,每次在等渡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她,经常做过渡船的人也都认识她,哑巴大妈不卖菱角,只肩挎着一篮子槟榔、矿泉水、麻辣鱼、香烟等这些零嘴物品兜售。哑巴大妈不能吆喝只能努力在喉咙那挤出嗯嗯的几声,知道她的人便也知道那是她在吆喝,偶有人在她篮子里挑东西的时候,她总是热切的看着对方,用手指比划着东西的价格,有人调皮故意拿少了给她,大妈就总会露出母亲逗趣犯错的孩子般的表情,然后再用手比划少给的钱。大家都开怀乐了,那人也笑着把剩下的钱递过去。不知道哑巴大妈的人头次见她总会有人歪着脸发出怪怪的声音学她,模样丑陋扭曲,哑巴大妈不言语,却也只是笑着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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