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小说的表达方式介于文字和电影之间,但却有着自身独特的气质。文字有自身的法则,电影有不同种类的视听语言。而图像小说是定格的电影,流动的文字,分镜式的画面和文本化的“台词”构造了一条从作者内心直通读者的道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线条和色块组成的画面承载着图像小说的灵魂。图像有着超越语言的表达力,不被各异语言的阻隔,不受理解力的桎梏,不需要遵守文本表达中千千万万条既定规则。图像可以触及语言覆盖不到的微妙角落,可以表达人们思绪网络中最孤独,最想要被看到的枝杈末梢。在带有自传性质的图像小说中,图像表达的“直击感”尤为强烈。

让马克自传图像小说《雪山、青春与我》具有直连作者与读者的超能力。与柴姆·苏丁那副在书中反复出现的《被宰杀的牛》相似,《雪山、青春与我》也有着一种“斯拉夫式的忧郁”。让马克的线条粗砺、硬朗、有小刀似的锐利,但画面又用贴近自然的大片色块铺就开来,隐隐透露着忧郁和沉思。既粗犷又细腻,既开阔又敏锐,既愉快又忧伤,既知足又遗憾,像远处的雪山,惊心动魄的美与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并存。

《雪山、青春与我》中篇幅最多的是登山,但让马克想要传达的远比登山要浩瀚。除了雪山的灰色,占据更多篇幅的是雪山背后的蓝,那是他攀登山峰时看到的天空的颜色。对让马克来说,登山是最初的冲动,是沉闷家庭和阴郁校园生活的出口。少年时期,登山给他带来了朋友,带来了爱情的悸动,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目标。但随着年岁渐长,登山残酷的一面也逐渐显露。扎特利安、桑贝、查尔丁,那些登山带给他的朋友一个接一个被雪山收回,直到让马克自己直面死亡。最初,死亡和登山一样,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死亡是一种真实,童年的每个周末祖父祖母都带他去父亲的墓前,登山是不假思索的答案,因为雪山就在那里,美丽而坚定。随着朋友的离去,死亡和登山从静止变成向他迫近。和查尔丁登山时的濒死体验,在最熟悉的路线上遭遇坠石,无法逃避的支离破碎的下半张脸。与死亡为邻的日子里,心中的雪山消融了,山后是大片的蓝。看见了死亡,思考了死亡,那要如何活下去?
“我总认为自己想当登山家,但临死的时候,却遗憾自己不是画家。”
站在酋长岩前,让马克的心中的图景无比清晰,他放弃登山转身离开。因为除了登山,生活还有别的答案。登山退回到他生命的底色,画布留给他涂抹人生的主色调。他最终与雪山和解,也和柴姆·苏丁完成了遥远的对谈。
柴姆·苏丁有怎样的红,让马克就有怎样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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