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父母都认同男尊女卑观念,母亲经常被父亲嘲讽没文化、干啥啥不行,母亲在家里没地位,没话语权。
我觉得父亲藐视天下所有人,不允许家里有比他更正确的人,也不承认外面有比他能力更强的人。
我们家做事只有父亲说的一种思路,没有第二种方案,也没有第二种声音。在家里,最听话的我已习惯了按照他的意见办事,从未想过还可以按照其他方式做事。
直到这两年,我才发觉父亲的意见不合时宜,有其他更便捷、更合理的方式可以采纳,在我心里,父亲才一步步走下神坛。
八十五岁的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他血压高,要我开车送他去医院看病,在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拿报告、开发票、取药,一顿操作下来,我瘫软在座位上,话都不想说,而父亲有如神助,情绪亢奋,大步流星走路,思路敏捷、喋喋不休地指挥我干这干那,好像他是个强悍的将军,而我只是他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弱兵,看我的怂样,才是那个病得不轻的病人。
反思为何父亲在指挥我做事的时候,事无巨细安排各种流程、注意事项,而且要我立即照办。去医院之前,他是个可怜的身患重病的病人,我是照顾他的家属;为何在医院里,他和之前羸弱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俩的状态发生了颠倒,他才是真正的强者,我才是真正的病人?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转换?是什么神操作导致了如此诡谲的颠倒?我纳闷了很久很久……
有个大学生姑娘,瞒着父母和男朋友领证结婚并生活在一起,她的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给大学领导打电话,说女儿有辱门风,要求女儿退学回家,不允许她出门;威胁女儿若不回家,扬言要去男方家闹事,强行把女儿带回家;又向男方索要三十万现金彩礼。父亲来电,姑娘一句话也不敢说,吓坏了,瑟瑟发抖地哭;姑娘的哥哥说他也做不了主,不敢发表意见,更不敢出面规劝父亲;男方家族团结一致,告诉姑娘别怕,若她父亲真的来闹事是违法的,应报警求助;气势嚣张、骂骂咧咧的父亲最终拿了十多万彩礼不了了之,没有上门寻衅闹事。
作为子女,在对自我没有清晰认知,认为自己是个劣等货色的时候,在投射与投射认同的模式下,如何摆脱被掌控,保护脆弱的自己?只有与控制者保持距离、减少联系、有第三方在场的情况下见面接触,所谓“见光死”———唯有在意识之光的照耀下,唯有真实的存在才能破除“我说了算”的神话,唯有现实才能戳破无所不能的幻想。
我一点点看清面具背后的你,心里没有了让我期待、带着面具、虚幻的父亲形象,也一点点看清面具背后的我。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但仅仅是听见了,我停下了顺从与跟随的惯常脚步,没有回应,也没有行动。
弗洛伊德认为:一个男孩儿,只有从精神层面上战胜了他父亲的权威, 他的自我人格才能完全独立出来。
在我心里,你,走下了屹立不倒的神坛;而我,是个有独立意志的成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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