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居

小学时，隔壁搬来了新邻居张姨一家。张姨在照相馆上班。她老公H是老师，脸黝黑，少言寡语。几乎每天清晨都出去买早餐。一手提着餐桶，另一只手轻轻地虚掩上门，蹑手蹑脚得生怕吵到尚熟睡的张姨。那时各家的门都是大敞的，到了饭点儿，家家户户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这时常会听到张姨的大嗓门喊着，老H，老H，快过来！似乎一忽儿不见她家老H，她做事就会手忙脚乱。

张姨闲了，也时常过来串门，她和母亲聊得时候，我喜欢在旁边听。即使不在她们跟前，以我的好耳力，她们说的也已尽收耳底。有一天午后她忽儿过来，做着夸张受惊吓的表情对母亲说，前儿个中午做饭，她择青菜时，突然看到菜叶上赫然一个虫子，她哇的大叫一声，把青菜丢在水池里，跑出厨房，还一边大叫着老H，快来啊！这有个虫子。她挥舞着手臂，那白皙瘦削的脸上很认真的对我母亲说，你知道吧，你是没看见，哎呀呀！一只又白又胖的虫子，可吓死我了！……

她有个儿子，比我高几级。个子高高的，脸上鼓着青春痘，头发总是油油的。老H对儿子很严厉，时不时地听到她家老H吼孩子，声音还挺大。她儿子上下学回家见到父亲都喏喏地大气不敢喘。

又过了几年，我上高中后，我们搬离了筒子楼，张姨一家也搬到别处了。除了偶尔去照相馆拍照时会见到张姨，那几年出去读书工作，就极少见面了。后来再见到张姨已是几年后，我坐月子时，张姨来了，跟我母亲聊了好长时间，说起她儿子儿媳，还有那小孙子。儿子在离家不远的小城当中学老师，已经娶妻生子了。她还是一副大嗓门，声音细尖大咧咧的。她对儿媳是疼爱的，虽不是那么勤快能干的婆婆，疼爱之情也溢于言表。儿媳快出月子时，她专门买了荆芥防风透骨草，煎煮大盆水，专门叮嘱儿媳泡澡，以祛寒气。她还不无自豪地说，儿媳在月子里没有落下什么病，身体可好了。她还特意嘱咐我母亲记下来，等着我到时候会用到。她特特地说了好几遍，过了快二十年了，我依然记得这几样草药。虽然我出月子时没用到。

时光荏苒，又是几年后，有一次跟母亲提起来，好久没见着张姨了呢，倒是偶尔会遇到H叔，看上去老了不少，脸似乎更黑了，有些臃肿地骑着辆自行车。母亲轻声说，张姨走两年了。我不觉一惊，怎么会，太突然了吧，这才多大年纪！母亲说，是得了白血病，前后不到半年就走了。

听后许久心绪难平，世事总是无常。而今又已是十多年过去了，过往如在眼前，一切如昔，似乎从未曾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