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员 左涛)如果你在十五岁时就被拐走关在一个棚屋里长达七年之久,如果你生下了那个罪犯的儿子,你会如何自处?《房间》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了。
在“老尼克”没有出现之前,我甚至感觉不到她们被困在一个房间里。影片是以小男孩杰克的视角开始叙述的,在他的眼里,房间里的水池、浴缸、椅子都是他的朋友,他每天早上起床都得和朋友们打招呼,他还养有一只狗,叫做“lucky”,还有他的蛋壳蛇,能够带给他力量的长发……所有的这一切,就是他的“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怡然自得,因为有妈妈的陪伴。而对他的母亲乔伊来说,这个“世界”让她窒息,却又只能忍受。但当杰克日益长大,她开始意识到,只有离开房间获得自由,杰克才能真正地长大。
但离开房间,才只是获取自由的第一步。可能有人曾听说过,在地震发生后,有些人可以在暗无天日的废墟中撑着一口气等待救援,但在重见光明的那一瞬间,心神放松下来反而坚持不下去了。乔伊就是这样,在重新回到熟悉的环境和家人身边后,她不再像在房间时那样坚强,开始怨天尤人,一肚子的悲愤。她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传达这样一个讯息:为什么是我?她的心依旧活在“房间”里。所以她强行让杰克玩积木,与母亲争吵,喊出:“没有我你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同时,她对外界抱有强烈的怀疑与不确定,只有杰克能让她得到安定感。可是,在面对记者“为什么不把杰克送走,给他一个正常自由的童年”的提问时,自我厌弃、内疚等情绪像潮水一般涌来,她再也无法坚持,选择了自杀。当然,她被及时抢救了过来,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第二次离开“房间”。
杰克毕竟只是个孩子,他离开“房间”的过程可以说比母亲简单得多。从不肯开口与母亲之外的任何人交谈,到能自如地与邻居阿姨打招呼;从毫无性别意识执意留着长发,到主动开口要剪掉长发把他的“力量”寄给还在与心魔作斗争的妈妈;从畏惧外界到能够和外公遛狗、与同龄的男孩子踢球……杰克一点点地走出“房间”,每一次进步都让在屏幕前的我热泪盈眶。外婆说:“没有人可以独自坚强,是我们每个人使彼此变得更坚强。”杰克未必当时就能明白,但他对外婆说的那句“我爱你”,其中的拳拳真心不仅仅让外婆痛哭出声。
影片的最后,杰克带着妈妈重新回到房间,他说:“东西都缩小了。是不是因为关着门?”孩子不愧是最伟大的哲理诗人。他如同开场那样,依次对水池、浴缸、影子说话,只是从“hello”变成了“goodbye”。母亲默不作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goodbye,room.”
直到这时,他们才算真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如果说,电影的前半段在讲述如何逃出有形的囚禁,那么后半段则是讲述如何逃出无形的、心灵的囚禁,从而进入真正的自由。后者,更加艰难。大多数人错误地认为身体被从牢笼中解救出来,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变得顺遂,似乎一些都得到了妥善地解决,但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更深邃的囚禁是自我内心的封闭,以及挥之不去的恐惧与隔膜。这层隔膜不仅仅是当事人有,更是存在那些正常人心中。他们怀着这层隔膜,或同情,或怜惜,却不能把对方看做是和自己一样的正常人。就像电影中所展现的,无论媒体还是家人,都把这一对母子看做一种“观看对象”或者“呵护对象”。也许事实上,什么时候他们能被“无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平静地审视自己的经历,承认它,并只把它当做一段过往,而不是一个障碍,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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