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洪伟
亲朋好友拜年来(年系列七)归心似箭年初二,携夫带子回门时
拜年,是一个古老的习俗。尤其在过去的封建社会,非常重视宗族,亲情。封建社会的男权是至高无上的,家族也是血脉相承,那时候的国法律条,都是在上层阶级适用,在广大的农村基层,宗族势力和三纲五常,就是人们的日常行为准则。因此,新年祭祖,就是这个道德标准的具体现。而之后的走亲访友,更是血脉亲情,骨肉相连。
大年初二,一般都是出嫁的女儿带着郎君和孩子回娘家的日子。父母刚结婚的时候怎么回娘家,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记事以后,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条件真的很差。我记得家里有一辆自行车,也是父亲天天上班干活的交通工具。是有大梁的那种。于是,我跟弟弟挤在大梁上,妈妈坐在后面,老爸居中,车把上挂着拜年用的点心匣子,这就是那个年代拜年的标配。
有一年大年初一就开始下大雪。初二早晨,我和弟弟早早的就被父母叫起来,不许穿新衣服,换上平时衣服赶紧扫雪。一尺厚的雪,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扫干净。举目四望,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一轮红日从苍茫间骄傲的升起,照亮了这琼楼玉宇的人间。跟我们一样,周围房顶上都是扫雪的大人孩子,间或有相互问好声,但是更多的是厚厚的积雪从房顶上落到地上发出的“扑,扑,扑”的声音。怎么去老娘家拜年?路上厚厚的积雪,成了一个难题。不能骑车,可以步行啊,踏着齐膝的积雪,我们可以超近路,穿过田野,去三四里之外的南焦村姥娘家拜年。
姥娘家原来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后来经历了地震和六三年发大水,三进的大院子就剩最后一进院子完整,前面两进院子几乎废了,成了猪圈和菜地。前来拜年的,还有我妈的三个姐姐,三大家子。大姨家的一个哥两个姐比我们大很多,玩不到一起,所以记忆不是很深。二姨家仨闺女和三姨家的俩闺女一个儿子,跟我和弟弟年龄相仿,所以打成一片,捉迷藏,打扑克,放鞭炮,满大街疯跑……那通折腾,别提多爽了。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耳朵。对,就是耳朵。为啥是耳朵?因为耳朵疼。为啥耳朵疼?因为是三姨夫拽的!
三姨夫最亲我们了,尤其是喝点小酒,通红的脸上露着笑容,喷着酒气,会冷不丁的拽住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耳朵,拽的还真疼。至于为啥拽,原因早就忘记了,反正,最后拽完了,用筷子从桌子上的盘子里夹一大块儿肉作为补偿!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小孩子还没有资格去桌子上跟大人一起进餐的权利。想吃肉,也得等到大人们酒席散了,把盘子们撤下来上饭的时候,我们在旁边屋子里才能有机会吃剩菜。到现在,我还记得三姨夫一只手高高的拽着我耳朵,笑咪咪的,另外一只手夹着一大块儿肉往我嘴巴里塞的画面!
记得最清楚的是,第一进院子和第二进院子之间,是一个貌似门垛一样的建筑物残骸,那里有一颗斜向东南方的枣树。这个也是我们的乐园。上面已经没有秋叶了,零零星星的还剩不多的枣子,顽强的在上面,骄傲的悬挂着。这时候的我们,顽皮的要把枣子弄下来,于是,大家一起用脚踏,踏的脚疼了也不管用。改变招数,摇,几个人一起发力,使劲摇。还是无效,找杆子捅,杆子短,枣子都在高处的树梢上,够不着。用弹弓射!于是,小石子们立马飞上高空,却没有命中目标,小石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再射,又不中。再射,邻居家开始有人大声喊:“谁在乱扔东西”,于是乎,我们几个马上做鸟兽散。
傍晚,吃了二顿饺子,姥娘姥爷还有舅舅,依依不舍的把我们送出来,姥娘还给每个闺女一大袋子馒头包子年糕,俗称回礼。照例是不能收的,可是姥娘执意要给,不得不收下满满的一袋子的爱。于是,我们在红日西坠暮色渐起的时分,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初三初四接亲友,苍苍鬓发诉衷肠
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任何时候都是有来有往的。而且过年的讲究,可是有章法的。比如出嫁的女儿一家给父母拜年,父母健在的,一般都是选择初二,父母缺一个的,一般选择初三,回娘家,顺带去坟上给去世的亲人烧纸。而初四,一般都是出嫁的女儿家里儿女成婚以后,首先初二要招待小字辈的,而后再给父母拜年,这里是大概,很多都是商量着时间,尽量在所有人方便的时候相聚。
亲戚往来,都是相互的。比如我父母带我去外婆家是初二,然后我的姑姑们会在初四来给爷爷奶奶拜年,而中间的初三,则是我姥姥(曾祖母)的女儿们来给姥姥拜年。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曾祖父去的早,曾祖母活到了96岁。爷爷在家是老大,所以跟奶奶就一直跟曾祖母在一个院里住。每年过年,都是爷爷奶奶负责招待我的老姑们,后来年龄大了,都是我父母替爷爷奶奶招待。这就是每年初三初四特别忙的原因。
爷爷奶奶住的院子在村中间的大街上。距离大队部不远,几十米的距离。在大街路北,属于向阳的位置。最显眼的是大门洞,三米来高的大门洞,两扇两米六高,一米五宽的木质大门,分外气派和显眼。大门洞外边悬挂着吊挂(也叫夜叉,彩子),大门上贴着最大号的红纸黑墨的对联,宽阔的门弦上贴着横批,横批左右各有一个福字。再加上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在过年这个无限快乐的日子里,颇有点大户人家富丽堂皇的感觉。这样的大门洞,据说村里只有五六个,可是我只是在村西见过一个,而且已经颓废斑驳,跟爷爷院子的大门洞,根本没有可比性。
姥姥,是我们的老祖宗。她住在北屋。经常在北屋门口的太师椅上晒太阳。这是一个很小巧的,干净利落的,三寸金莲的,满头银发却一丝不乱的,没事自己吐着假牙玩的,让我们小孩子非常害怕的老太太。
说实话,我对这个老祖宗,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而每年初三,我老姑她们携家带口的过来,爷爷奶奶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媳,每次都是拿出全部的热情来招待。后来爷爷奶奶年龄大了,爸爸妈妈自动接过来这个任务,成为这个固定节日的操盘手。
每年的初三这天,早早的,父母亲就忙活起来。那时候都是大锅炒菜做饭。所以,大门洞后面的小东屋,也就是厨房,一大早就忙的不可开交。洗菜,切肉,切豆腐,妈妈是主力大厨,奶奶负责往大灶里添火,爸爸负责端菜,而爷爷,则当仁不让的在北屋里陪着所有来的亲戚们说话,而姥姥,则是众星捧月一般,在最中间跟自己女儿们拉家常,谈论日子过得好坏,下面的孩子们是不是听话,或许,那些到婚嫁年龄的后辈们,也是她们操心的对象。
那时候物质条件不好。真的不好。家里所有的肉,都被计划好了,初三用多少,初四用多少。白面也是一样,蒸馒头,蒸包子,还有包饺子,都是有数的。
只见盘子们一个个端上去了。中午的大锅菜,一碗又一碗端上去了,包括傍晚的二顿饺子,也是如此,只是那些亲戚们似乎太能吃了,几乎都是遵循着光盘光碗行动,撤下来的都是空的。我们一家和奶奶,则只能重新自己做点饭来吃。那时候特别盼望有的亲戚有事提前走,那样他那一份饺子,或者大锅菜,就能留下,让家里人吃个饱。
最喜欢的还是初四,姑姑们来给爷爷奶奶拜年。初四这天可是不能睡懒觉的。因为姑姑们来了,还会有压岁钱到手。重复前一天的忙碌,只是这份忙碌由姥姥的北屋转到爷爷奶奶的南屋。几个姑姑,几大家子人,七八个表哥表弟表姐表妹,跟我和弟弟年龄差不多,能玩到一起。特别是手里有了压岁钱,旁边就是供销社,可以买点小鞭炮,或者铅笔橡皮啥的,顺便相互比较一下期中考试的分数,有没有三好学生的奖状,还有分享各自班级的趣事,高年级的鄙视低年级的低级错误,低年级的振振有词,自以为是……
边说边笑边打闹,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过去了。姑姑们吃完二顿饺子,就要走了,我们这群小伙伴,也依依不舍。
伴随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家家户户门口都是告别的亲人们。寒气渐浓,亲人们依依惜别,踏上了归家的旅程。而我们,父母回家收拾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各归其位。这个快快乐乐的新年,收获了满满的亲情,友情,还需要在以后的岁月里,仔细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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