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明,家国清明,哀悼烈士和逝去的同胞。
小时候对死亡的概念很浅,关于生命如何到来又将走向何方,从没有人给过什么启蒙教育。“死”似乎永远是个禁忌话题,意味着不吉利,而说不吉利的话是会挨打的。儿时的日子过得极慢,总觉得记忆里的那些人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外公外婆一直是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人,隔壁大叔永远都是板着黑脸一言不发,家不远处总有一个仙鹤一样的老人每天安详地坐在家门前的大树下。尽管这一切带给了我仿佛什么都不会变化的错觉,但是也让我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全感——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还好没有什么不同,小伙伴还能一起上下学、外公外婆永远都会把好吃的留给自己,甚至隔三差五出现的骂街声都有一定的规律。
直到有一天,我的外公不见了,大人们开始支开我们这些小孩子商量事情,后来外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后来的一天,放学回家进门前被妈妈拽到一边,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讲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对我说:“见你外婆后,她有可能认不得你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人会有老年痴呆,我惊讶得很,外婆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呢。回忆起来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午后,全家人都到的很齐,冬日的暖阳打在外婆的脸上,她就坐在院子里,我看着外婆,外婆看着我,但是她的眼神呆滞——她真的不认得我了,她最小的女儿——我的小姨在一旁抹着泪,我的内心崩溃了。那一天的那一面竟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不久后她就走了。后来这个家也变了,以前每年暑假,大姨小姨都会带着我的表兄弟姐妹来外婆家小住,那是我们几个小孩子最欢乐的时光,夕阳西下,我们欢笑着跑到那颗“柿子树”旁,张望着妈妈们买好吃的回来。老人们走后再也没有那样的暑假了,很多因为他们才聚集在一起的缘由都随着他们消失而消散了。直到有一天,我的外公毫无征兆地走进了我的梦里,我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我很久很久了,久到我的记忆开始模糊、久到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在家翻相册时看到外公外婆和他们的儿女、孙子孙女在一起的唯一一张大合照,有点儿哽咽,照片里的小孩儿们都长大了,他们也该放心了。
我对于我的爷爷没有任何记忆,只在身份证上见过他的照片。小姑也走得早,毫无印象。后来仙鹤一样的老人也不在了,昨天还谈论那个大婶太苛刻了、一大早就传来消息说她夜里突发脑溢血走了,隔壁大叔得了我以为离我生命很远的病—癌症,后来他也走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十五六岁之前,在我三观尚未塑成之时就已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戛然而止、无常变幻带来的烦躁——因为一个个关系或亲或疏的人走出我的视野,都十分的突然。
可是到现在我仍旧不懂得如何去怀念他们,哪怕是逝去的亲人,我也会在日常小心翼翼地避开与他们有关的话题,我实在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我只会偷偷懊恼,因为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珍惜,如今人不在了,只能靠梦境去连接。最近看到:人到中年,最怕父母变成一张照片。光是读着这句话,我的内心就难受极了,平时或吵或闹,可是我依旧无法想象那一天如果真的到来将该怎么办。
今天想到生命、死亡、缅怀的话题,我突然想到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这篇文章曾出现在我学生时代的课本上,我只对其中一句话印象深刻“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但是又不明其意。鬼使神差地我又翻出这篇文章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我已经忘记曾经读起它是什么感受,但我确认我一定是没有读懂的,而今似乎懂了七分,而这七分足以填满我的内心。想想也是蛮有意思,在懵懂的年纪总是被强塞很多东西、大都接受不了,而后的人生却只能回头去寻找、去追溯。
每当有人对我说:“你头发好多哦,真羡慕。”我都会想到我的外婆,想到她茂密、整齐、苍白的齐肩发,我回应到:“我这头发是我外婆遗传给我妈,我妈又遗传给我的。”而这也成为我想念她的一种方式。史铁生说:“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那些逝去的人都是太阳,像夕阳一样离开,但是像旭日一样照耀着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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