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丢失的片段,是我们心心念念想找到的东西。 ——迈克尔.翁达杰《战时灯火》
一个人来上海接受治疗,住在一个小旅馆里,独进独出,仿佛是个透明人。
隔着上海濛濛冬雨,我看得到这个城市的活色生香。老城窄窄的街上老梧桐树的叶子已不算是密了,黄了一大片一大片,那透着点点绿色几片还在做秋的最后挽留。
树叶间顺雨漏下来的贴面的冷,让我深深记住了这个初冬的寂寞。
中山南一路好友微信里发来水煮鱼,说很好吃,等我回家一定要去吃一次。我说我明天就回,我感觉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好好跟人说话了。
每天开几次口还是有的,跟酒店服务员打声招呼;跟自己的治疗医生说声谢谢;跟路上的行人问个路。
今天从早上10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一家沃尔玛,想起也是应该给自己买点食物了,至少把早中饭一起解决了去。
店里顾客不多,我拉着个篮子慢悠悠,在所有货架前都似看非看。
大概是我的这种状态有别于其他中年大妈,逛到水果摊前,居然有营业员叫我声小姑娘(不管其意图何在,我听着喜欢)。
后来才知道她这么热情地叫住我,是为了邀我办会员完成她的营业指标。
跟我年纪相仿的她一把拿走我手上的手机帮我操作起来。边动手边动口,说我加了会员可以满减,望了眼我的购物篮说我此次购物至少可以减8元。
要在之前,我肯定是要拒绝如此鲁莽举止的,但今天居然接受了。我由着她“指挥”一切,直到注册完成把手机还给我。然后她说你跟我来,我就跟着她去到收银台,又是被她主动神操作一番,最后她说你把钱付了吧,我乖乖地打开支付宝扫码付钱。
好像是有8块钱的优惠,但没让我有什么欣喜。令我感动是这个以完成自己业务指标为目的的陌生人和我呆了这么一小会,最后提着我的一袋子东西把我送到超市出口。
她说下次我到超市要还不会使用优惠券就找她,她就在水果区。指着自己的围裙她说她叫蜜瓜。围裙上果然画着一只哈密瓜。
我是个不善交际的人,整天活在自己设置的思维里,我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也不打算让太多人进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只要我愿意打开自己,我完全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烟火味越来越浓。
水煮鱼,平时不是很喜欢吃,此刻却有一万分的念想和同一天接受同一个放射科医生治疗的女子加了好友,于是开始不定时地关心问候。周一的时候我还赶往医院的路上,她说她已经完成了那天的治疗,但她一定会在大厅等我,无论如何要跟我见个面。上两次见着她时她都穿着红衣服,成了我的固定印象,那天我到候诊大厅也是尽找红衣服的女人,怎么也找不到,结果她穿着件黑色棉袄出现在我眼前。
快人快语的她什么都告诉我,吸引我的话题总是她说儿子给她买药,老公给她做饭。她问我的放射剂量是多少,我说我不清楚,她问我平时注重吃点什么,我说没特别的,看着她乐呵呵的样子,我的心情特别好。
医院出口处的月季,刚种下没几天。淋着雨,我也替它们开心。之前我一直在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我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但内心总觉得被捉弄了一般。
和别人谈及我的病情,确实没有一丝难过或担心,仿佛那是别人的事,我只是个了解实情罢了,于是一五一十地陈述。
但每每想到接下去的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得一直和医生保持联系一直要定期定时进出医院,我几乎都有发疯了。
什么叫怀疑人生!
我在舟山做复查的那天,也是在等女儿高考提前招录取的那一天。等在B超室门口接到老公来电,说提前招应该是没戏了,我心里已经没多少起伏了。
该来的一定会来,不该来的求不得。
我在宁波手术后第二天,女儿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了。宁波诺丁汉。
该来的一定会来,不该来的求不得。
第一次手术之后半个月,女儿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我开始拉上装着病历的行李箱去上海第一次门诊了。
不是无助,是无奈,一种捞不着的失控,拿不到的空虚。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失落。
希岸。我住过的最适合单身女人住的酒店。我为自己找了很女人的一家小酒店。
后来还替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女医生。她们履历漂亮,都是复旦毕业出国深造的女学霸;她们医术漂亮,诊断干脆,手术干净;她们医德也是漂亮,有问必答,认真负责。
我怎么这么幸运?难道是老天在做补偿给我?
让世界变得美好的秘诀,其实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想是因为我在接受。
禅学大师铃木大拙说过一句话:很多时候,并不是别人在折磨我们,而是我们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评判对方的是非对错,是我们在折磨自己。
当我在无处释放我的疑惑不安时,我试着接受了,于是也让自己归于安静了。
今天早上在朋友圈里读到过一瑜伽老师发的一句话:
如果你抑郁,是因为你活在过去;
如果你焦虑,是因为你活在未来;
如果你内心平静,说明你活在当下。
真是醍醐灌顶!
那么长那么长时间里,好像真的没有好好活过。过去和未来,都是我们无法触及的时光。
人生漫长,还是有机会重新开始的。
活在当下,抓住岁月留下的每一件时光礼物。
2020年11月26日 。抓几个镜头留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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