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在《滕王阁序》里有句词,“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所谓三秋,是说农历七、八、九三个月分别称孟秋、仲秋和季秋。词中的三秋即指深秋九月。当下,正是这个时节。
“秋静见旄头,沙远席羁愁。”“西风袅袅秋”的凄凉,“孤帆天际看”的飘零,“心怯空房不忍归”的孤独,“白云红叶两悠悠”的惆怅,稍不留神,就会触发满满的乡情。
故乡的秋热闹非凡,乡亲们正忙着一年的好收成。我们那儿的农作物主要是玉米,春种秋收,对季节把握得非常敏感。收早了,灌浆不够,没熟透;收晚了,被霜浸,会减产。家家户户对这个时节非常重视。收玉米也叫“扒苞米”,是个苦差事,披星戴月,起早贪黑。村子里的小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们先割秸秆,这活光有力气还不够,需要一定技巧。割秸秆时要略弯腰,把镰刀刃对准秸秆底部,然后用力斜向上提起,两三颗秸秆便拿在手中,再聚成一捆捆的堆好;秸秆全部割好后,就开始掰玉米了,大家习惯跪在地上,把一捆捆的秸秆像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剥开穗子外面皮,把金黄的玉米扭下来,丢在筐里。我们那儿是大片大片的黑土地,每户都有几十亩田。那么多的玉米,一穗一穗的掰下来,很是困难。掰玉米是纯手工劳动,主要靠手腕的力量,两三天就会感觉到疼痛,同时,手也很容易被磨破皮,起茧子是常事。但不管多苦,大家都会忍着,用汗水换来收获的喜悦。听说,近年来有玉米收割机械可以代替人工作业了,但多数人家还是选择用手掰,一方面,省钱;另一方面,机械收割不够精准,常常丢三落四,看在掉在田里的玉米粒,农民们很心疼,毕竟“粒粒皆辛苦”啊!
“客中归未得,岁事渐相催。”每到秋天,我都感觉“岁事”在心,十分惦念。记得,从初中到高中,每个国庆节假期,我都要投入到紧张的秋收中,虽然力量有限,但或多或少能帮父母分担一点。那时,凌晨五点多就爬起来,简单吃口早饭,披着星星赶到田里,秸秆上还带着露水,弄得浑身湿哒哒,凉嗖嗖的。到了晌午,太阳又很大,“秋老虎”把皮肤炙烤得火辣辣的。人们要忙到晚上,月亮出来,才会拖着疲倦的身体收工回家。晚上躺在炕上,浑身酸软,一个姿势可以睡到天亮。那时,我最羡慕爸爸。一家三口掰玉米,凑够一马车,爸爸便会赶车回家。而我和妈妈,却要不停歇的继续干活。我觉得,马车慢悠悠的,坐在车上,可以歇好久,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于是,我盼着早点长大,能够像爸爸一样潇洒的赶车回去。这也算是那时的一个梦想吧。遗憾的是,这个梦想,一直没有兑现。梦想,有时很小很简单很没出息,只好藏在心间,多年后,才敢说出来。
秋收,离不开秋风的“纷扰”。“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生晚寒。”田野里,一片片秋风吹起,吹黄了草,吹裂了唇,吹走了排排雁,吹来了阵阵寒,验证了“天凉好个秋”。院子里,一堆堆金灿灿的玉米,任凭秋风吹拂,处处弥漫着涩涩的味道。有时,“细雨泣秋风,金凤花残满地红。”红砖青瓦,干练如洗;阡陌交错,炊烟路远;秋获归家,黄狗雀跃,小村别有风情。如今,离开家后,餐桌上经常可以看见玉米,但我却很少吃。因为小时候,玉米算是主食,玉米粥、玉米饼、玉米糊糊、玉米馍馍,等等,各式各样的,真的吃够了;还有,也是因为一种怀念,那味道太熟悉了,入口便入心,食之即思情。
秋收,往往在中秋节前后,月亮最大最圆最亮。李白曾有诗云,“我寄愁心与明月”。然而,我所在的城市,少有家乡的明月,情思很难寄出去。这感觉就像是“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我的思念啊,却如何回到故乡呢?其实,不要紧,我相信,故乡的明月,一定会记得我的愁心,记得我的情怀,记得那个走在乡间小路上毛头小伙子,拖着疲惫的身影,时不时仰望星空,述说着对远方的渴望。
现在,人在远方,月亮也在远方,“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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