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再见
我原名不叫安沁,这名字是那件事儿发生后我央求父亲改的,我原本也不姓安。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五岁,这时父亲还未被调任,我还睡在那张无忧无虑的公主床上,心系着远方的少年。直到一年后,父亲被调任到北方的一座城市工作,我才得以再次见到他。
如果把之前的记忆归为前世,那么在现世中,我想我们能够更早地认识。因为我记住了他的面孔,如此,便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依靠人的本能去找到他。
如果说遇见是种缘分,那么认识一个人真的是天大的缘分了。在我的前世里,我也曾遇见过很多因为“遇见”脸熟的人,可我们始终都不认识,我把这归结为有缘无份。而我和他呢?和那个叫秦风的男孩子呢?应该归结为孽缘吗?我不敢轻下结论,也许真的需要时间来验证。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也试图想过远离那座于我而言黑暗沼泽般的城市,我想如果我任性发脾气,我的父亲也会包容迁就我。可是,远离真的有用吗,那个时间节点一来,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掩耳盗铃这种自我欺骗的方式并不能让我心安,不过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开学的第一天傍晚,在出事的那座桥上,我就见到了他。秦风坐在崭新得发亮的黑色山地车上,单脚撑着地,看着夕阳。秋日的风还裹挟着夏日的火热气息,缓缓地拍打他的衣摆,在旁人看来,甚至在青春期女生看来,这是十分养眼的一幅图画,而对于我而言,眼帘里映入的却是他一跃而下的身影。这,让我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缓过神来,我试图动了动嘴,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让自己的脚听从指令,拔腿跑了过去。
秦风察觉到了这边的响动,只回头瞥了一眼,又继续看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我眼睛盯着秦风的举动,跑过去,站定,离他很近,是可以在他一跃而下之前能够拦住他的精心计算过的距离。我们两个陌生人,站在桥上看风景,此时夕阳无限好,我希望它能如林夕填词的初衷,是珍惜当下,明天会更好的象征。
夕阳沉落,夜幕降临。秦风推着车子,走了。我看着他藏有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的背影渐行渐远,联想到前世,不自觉地眼眶发酸,这时只见少年停下步子,回头说了句:"喂,走了,你还想在这儿吹多久的风。"
"哦,等等我。"我勾起嘴角,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快步跟了上去。
“同学你好,我叫安沁,高二(8)班的。”我把胳膊抻得直直的,稍显僵硬。秦风挑眉看了我一眼,也十分正式地用那只刚腾出来的右手简单握住了我的。
“秦风,高二(21)班。”
……
(2)为什么是安沁?
再见面是一周后,我在高二(21)班的黑板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并拥有了座位。
转到理科班是目的,到(21)班,纯属巧合。即使有巧合这样的理由,在撞上秦风的目光时,我还是胆怯了,怎么可能不怯呢?仿佛私密日记被摊在阳光下,所有伪装、铺垫都化为了四个字:昭然若揭。
然而,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据秦风同学回忆,如果当时对安沁同学的转班有所感想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字,“哦。”
不过他好奇的是,为什么不是乔诗语,而是安沁。这一问题不久就得到了解答。
“如果奥数班可以借用学校的教室,一定可以发展壮大、光宗耀祖的!”难得两周一休,还要上辅导班,有没有天理了~在奥数笔记的第一页,我写下了这一句吐槽。
“我还是头一次见把“奥数”和“光宗耀祖”俩词连起来用的。”声音耳熟,抬头一看,果然是秦风。
“哟,这位爷,您也来这儿受虐呢~欢迎欢迎。”我往里挪了座位。
“才第一天,还没开始呢,您就这样了。”
“你管我。”说罢,把上一句划掉,在印有姓名处规规矩矩地写上了“安沁”。
“哎,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为什么叫自己安沁而不是你的名字?”
“乔诗语是爸妈起的,安沁是自己起的。我们哪个不是在一边试图满足他们的期待,一边拼命想要活出自己的。而且这样还可以作两种用途,一种是写在试卷纸上和所有的证明文书上,证明你是你;另一种呢,是刻在别人心里,证明你真的是真的你。”
“有点儿意思。那…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安沁两个字?”
“祝你喜乐平安,爽朗快乐。”
“谢了,也祝你万事如事,身体健康。”
“不是,我刚刚是在解释安沁这两个字的意思。”
“这样啊,咳咳,老师来了,上课上课。”
我佯装听课,不时瞄几眼身旁的少年,耳朵红了,也许只是夕阳的余光。
突然他把草稿纸划到我手边,我在一堆公式中找到一个红圈,里面写道“专心听课”。
(3)好朋友,小朋友
高中的我们被完好地保护在象牙塔内,是多了份儿青春心思的大身体的小孩子,而小孩子之间从陌生到熟悉特别简单,只需一个共同的爱好,比如说一起追一部叫做《灌篮高手》的动漫、打篮球、逃掉晚自习到学校旁边的电影院享受一场学生时代的奢华、用九格键的滑盖手机劈里啪啦地传送短信……
我和秦风的交往就像是两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在名为友情的游戏里按照规则玩闹,一年的时间,我们互有默契地借助这个游戏让对方有理由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却也任由这条界线“楚河汉界”般把我俩隔开。
记得高二夏天的体育课上,我趁自由活动从操场一路溜到教学楼前的绿荫长廊下,找了个不起眼儿的地儿盘腿坐着,见长凳下有几株狗尾草,就学了电影里的潇洒武生,也叼在嘴边,畅想自己正游于江湖之间,忽然,狗尾草明显地摇了摇,我正疑惑,睁眼,只见秦风弯着腰,一派哄小孩子的作派,一手摇着不知道哪里抢来的棒棒糖,嘴里还念叨着“小朋友,想不想吃糖?”我又从凳子下揪了一株狗尾草,以此换取了他手里的糖。
糖很甜,只不过现在再吃,就甜得发涩了。
(4)敢于做梦的青春
秦风的数理化一直在年级排得上前三,其他的三科成绩却是吊车尾,这一点先让生物老师白老头儿急上了眉梢,白老头儿甚至以此为名义开设了一堂免费的生物培训课,每周六晚上的晚自习,在办公室,自愿报名。
无巧不成书,正当他敲定了主意的时候,偏偏看见路过的我。
他连忙叫住我,“乔…诗语,我听说你跟秦风关系挺好的?”
“还可以…吧。”我瞅了瞅老师透过镜片儿的小眼神,又加了个字。
“还可以?”
“还可以……”
“哦,这样啊,不过这事儿还是得交给你们女孩子来办。”
“什么事儿啊,老师?”
“我办了培训课,免费的,自愿参加,你问问你们班同学有想参加的吗。”
“好嘞,还有别的事儿吗,老师?”
“哦,对了,”白老头儿看似漫不经心,“就算你不参加,也得把秦风给我拉来,好了,没别的事儿了,你回去吧。”说罢,忙碌似的,一脸请勿打扰。
好在秦风也在惆怅他惨不忍睹的生物成绩,只是提了一句,他就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我伴读。
何乐而不为呢,毕竟大家都是你的伴读,欸,可怜那些生物成绩一直不错的炮灰了。培训课结束也就占了半个晚自习,老师走了,其他人也没有停留的动机,安安静静地收拾了下回班去了。秦风还有一道题没有完成,我也不急着走,就拿培训作业开始做,不一会儿,听到一句小声而又得意的“大功告成。”
“写完了?这么快。”我拿过他的试卷,大概核对了下答案,“嗯,不错,进步神速,不愧是我T大需要的人才。”我捋着莫须有的胡子,肯定道。
“做你的题吧,老夫子。”我安生了几分钟,好奇问道,“本夫子有一个问题,缠绕在心中许久了,不知公子可否答疑?”
“什么问题?”
“你心仪的学校是哪所大学?”我抬眼看他,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神情中看到志在必得的激动神情,是那种源自内心、连骨头都在打颤的激动。
他回道,T大,铿锵有力。
我在我的思维里呆了一呆,而后迅速做出反应,“秦风,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我们在一种叫做分享梦想的氛围里,慢慢滋长属于各自的小心思。
(5)黑暗来袭,黎明将近
出事的前一天,我递给秦风一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句话,“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不知情的他看了看信封又看看我,欢喜染上眉梢眼角,我抱了抱他,这是第一次拥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我没在学校看见他,我请了假,在桥上看了一天风景。
幸好,他没来。
后来,他转了学。再后来,听说他考了那座城市的状元,圆了当初的梦。
(6)复见,不是结局
秦风转学后,我没有再回文科班,即使依稀记得考题。
不过我也还可以,考上了他隔壁的大学,嘿嘿。
两年后,在赶潘家园的鬼市时,我们捡起了同一本《麦克白》。
也许,这是新的开始。
PS:下面一段不舍得删,又无处安放作为题外话看看吧。
如果有人要你在“时间”前面填写一个动词,你会填什么呢?珍惜、浪费、节约还是其他?从幼稚园到大学所传授的观念中、从古今文人墨客对时间的描述中,时间无疑都是珍贵的,它在某种程度上是生命、积累和沉淀的代名词。而友情,又是建立在金贵的时间的基础之上,是生命的分分秒秒和精心经营的结果,即使它的外化表现只是简单的冬天里的一杯热饮、夏日里的半个西瓜、放学后不约而同相伴回家、一起攻克数理化难题、在游戏厅竞赛等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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