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谓的“乡”在这里就是老家吧。印象里不过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和中国千千万个大山深处的村落一样，这里的人们质朴，傍山而居，仅着几十亩薄田讨生活。

 我生在这里，却并非长在这片土地。它养育了爷爷奶奶甚至更往上几辈的人，而我们这一代的出生却注定要脱离这里。它的落后和封锁，封建与破败，为这里的人们带上沉重的枷锁，挣脱不得。

五岁离开那里，从此老家生活成为剪影。依稀记得青山绿水，宁静致远。田野里人们挥镰的背影，混着聒噪的蝉鸣，成为后来无数个夏夜里带着汗水味的熟悉的梦。

我们为什么要用“回”这个词？因为大家都明白，那时离开的那个地方，是我们终归要回去的家乡。

中国人传统观念里对“根”这个字眼很看重，我也因此逢年过节会被老爸带回去“串门子”（方言，即拜访亲朋好友）。他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再不回来以后连自己的根在哪都快记不起来喽！然而被城市高速发展所带来的便利蒙住了双眼的我，哪记得什么根，我只知道这里没有无线网，没有空调，没有电脑，这里丝毫没有现代化的影子。我抱怨着夏夜恶毒的蚊子在我身上叮咬的红点，怀念着空调房里玩着电脑游戏的快感，我却忘记了，也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夏夜里，身旁是奶奶的蒲扇，眼里是深沉的夜空，院子里邻居小孩的哭叫，还有一只狗在脚边静静地卧着。

或许让我心生不爽的压根不是这些，而是那些个套近乎的亲戚，他们说起我小时候的事呵呵乐，我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盯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终究是合上了询问的嘴，我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当然，我同时拒绝了他们邀我回家吃饭的请求。

那还是零几年的时候，那会马路上还没有这么多纵横穿梭的车辆，那会的天空还很干净，树很多，云很白，夜里没那么大的噪声，白天是真的白天，夜晚也是真的夜晚。

......

后来，当我年前再回去时，泥土砂砾粗略修的路已不复存在，路面被加宽，水泥浇筑的新路面平坦宽敞，两辆车终于可以并行，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鞋底厚厚的淤泥，也不用为来往车辆溅起的泥浆而气急败坏。那静静矗立了不知多少年的泥土房子夷为平地，而在原来的地方，一栋栋二层楼房拔地而起，不知是谁开起的农家乐门前，一群酒足饭饱未来得及离开的游客趁着酒劲大声嚷着.....突然，看见唯一一个面熟的亲戚，上前打招呼，却尴尬地被问是谁，没说口的话愣是死死憋了回去，转身离开。

此心安处是吾乡

 转到当年爷爷奶奶待过的石板房前，这里是最靠近大山的一处区域，幸好，还保持着特有的清净。自从爷爷奶奶因病转移到城市中心医院后，房间早已破败不堪，油纸糊的窗户结上了蛛网，几处破洞风一刮就呼呼作响。它就像是一个垂垂老者，静静注视着这里的世事变迁，看着这片土地慢慢变了先前摸样。

坐在门凳（北方旧时房子门槛边会修两个板凳，用来乘坐休息）上，静静听着远处搅拌机发出的隆隆声，不断有车辆从马路上驶过的引擎声，偶尔山里惊鹊振翅声......

这里的白天，天好像开始有点灰蒙蒙的，不再是记忆里永远刺眼的明晃晃的白天；这里的夜晚，也开始不再是那样浓郁的黑。而这里的人，也失去了当年的踪迹。

快到年关了吧，村里的年轻人也该回来了，等到三十晚上，是否还能有小时候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大红灯笼呢？

我有点想念那时候过年才吃的特别特别黏牙的牛皮糖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