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那么「虚」的口号，俄罗斯人偏偏买它的账？

这是原创的第1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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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看了不少关于俄罗斯的新闻，想起了一件挺介意的事儿。

事情是这样的：苏联解体前，戈尔巴乔夫搞改革那会，有个口号叫「全人类价值优先！」这既是苏联改革的核心内容，也是处理国际事务的最高准则。

但是，看了不少中俄专家反思的文章后，有一个现象让我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中国这边往往对这条「大跃进」式的口号比较反感，相反，俄罗斯这边几乎没有多大批评。

这是怎么回事呢？

01

过去，我思考原因无非三条：第一，苏联领导人只把这个口号当幌子，随便想了句糊弄大家；第二，苏联老百姓也不真当这是回事儿，所以不在乎；第三，我看的文章太少，抽样样本不够，没看到。

但随着近年来更多俄方档案解密，我发现文稿中这种现象依旧存在。我的知识也渐长，思考后觉得这三个理由，也越来越禁不起推敲。

——口号是什么？口号是政策的名字。

安倍晴明说：「名字是最短的咒。」咒就是束缚。

《道德经》说：「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一旦你命名了它，就抓住它的特征，那你就掌握了与它连接的方式。

就拿「打土豪，分田地」这句特别熟悉的口号来说，这条口号是连接人民和我党政策的渠道，老百姓接受这句口号的过程，就是认可我党土地改革的过程。

——口号是什么？口号是政策的速度。

口号的本质不是「传播」，是「播传」，要发动老百姓替我们传播。

「打土豪，分田地」不是我党说一句话，给老百姓听。而是设计一句话，让老百姓去传给他的亲朋好友。

设计「打土豪，分田地」的人一定清楚，不是去想一句「党」对宣传口号，而是替老百姓设计一句「他」要说的话。

所以说最有可能的答案是，「全人类价值优先！」是苏联领导人深思熟虑、苏联老百姓也挺买账的口号。

为什么那么「虚」的口号，俄罗斯人偏偏买它的账？

最近，我在施展老师《中国史纲50讲》里，看到了一个更好的角度解释。

02

1453年5月29日，一个女人逃出了君士坦丁堡。

这一天，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的心脏被奥斯曼人攻陷，帝国末代皇帝也在巷战中战死了，帝国灭亡。

女人最后眺望了一眼背后这座「欧亚大陆的明珠」「众城市的女王」，便向北逃去。

这不过是历史之河中一朵波澜的小浪花。谁也没想到，这朵浪花竟然令河改了道。

这个女人是末代皇帝的亲侄女、东罗马帝国正统的公主。君士坦丁堡陷落的19年后，她与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结婚，并生下了带有罗马皇帝血统的孩子。

从此，莫斯科大公就开始改称「凯撒」（中文翻译「沙皇」），这是罗马皇帝的称呼。也就是这时候起，俄罗斯开始自视为罗马的继承人——第三罗马。

至于为何是「第三罗马」，俄罗斯人认为第一罗马是古罗马，第二罗马是东罗马帝国的拜占庭，第三就是自己咯！「第三罗马」也成了俄罗斯加在自己身上的，非常重要的政治象征。

顺便说一句，俄罗斯双头鹰国徽，实际是古罗马徽章标志。

这样的好处是非常多的，比如提升民族凝聚力、获得心理认同等。最重要的是，俄罗斯继承了东罗马强大的政治遗产——政教合一。

东罗马帝国的「政教合一」体制好处多多，我举个离我们近一点的例子。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清朝皇帝在藏地是以「文殊菩萨转世」的身份出现的。

康熙利用这个用拳头打出来的优势，几乎彻底驯化了蒙古骑兵。

蒙古人皈依藏传佛教后，信徒一般从属于某个寺庙，牧民可以移动，但寺庙可动不了，于是蒙古骑兵的移动半径便被寺庙固定下了。

没有高度机动性，对定居帝国威胁大大减轻了，所以康熙说「一座庙胜十万兵」是也。

（伊斯坦布尔的广场一景）

03

再看东罗马这边。

我们知道，基督教自诞生起就不断受打压。这种情况一直到公元300年左右发生转机，它被罗马帝国接受为国教了，帝国也正式建立政教合一的结构。

不久后，罗马帝国分裂成东西两半，在西边的西罗马命不太好，几十年后自己崩溃了。就这样，西边的教会没有了帝国约束，在西欧得到了独立发展机会，成为中世纪很强大的天主教会。

相反，东罗马帝国强大世俗政府一直存在，所以拜占庭帝国政教合一的结构一直没变过，皇帝一直都有世俗和宗教两个身份。这个宗教则是东正教，即东边正统的基督教。

换句话说，东罗马帝国意识形态中，有着极其强烈的基督教追求——对人类的救赎。这是什么意思呢？看看耶稣基督吧，他通过自己的受难替人们赎罪，帮人获得救赎。

回到故事开头，一个女人把这种意识形态和精神结构带到了俄罗斯……

所以，俄罗斯帝国有着弥赛亚帝国的意识形态和精神结构，俄罗斯人也有弥赛亚情结——模仿耶稣基督，承担全部苦难，帮助全人类获得救赎。

这种现象，施展老师《枢纽》一书中有很多例子，我举一个。

仔细观察一下苏联布尔什维克革命，你会发现它的精神结构和弥赛亚帝国很像。

列宁调整了马克思理论，他深信人类的救赎，寄托在苦难的无产阶级之中；他深信俄国的特殊命运，提出了「资本主义最薄弱环节」这个概念；他认为俄国是世界革命的中心，相信通过俄国革命，终将使得全人类获得解放。

这几乎是弥赛亚帝国特殊使命的新时代版本。

现在思考一下，为啥俄罗斯人对「全人类价值优先！」买账？因为它迎合了俄罗斯人底层的精神特质——弥赛亚情结。

04

不过，这件事给我了一个启发：盲点不可怕，可怕的是「盲维」。

知识的盲点何其多，是不可能穷尽的，但是在互联网时代，一旦你认识到自己知识的盲点，比如「东正教」「东罗马帝国」「戈尔巴乔夫改革」，一查即得，很容易扫除。

盲维则不一样，一些认知维度，对你来说闻所未闻，面对某个问题你就会成为真正的瞎子，哪怕你看到全部事实，终究被误解。

吴伯凡老师就举过一个例子，如果你炒过股，你就了解，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散户和庄家。

散户：在单一维度里不自知的人，他时时刻刻在被操纵，但是自己根本不知道。

庄家：一方面，他是玩家，是跟广大散户打成一片的人；另一方面，他是跟散户们完全不一样——他是制定、运用，甚至规则的人，让散户舒舒服服、安安逸逸、心甘情愿地被套牢，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股市上最重要的事实，比如公司财务报表、股市指数，哪怕散户都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因此，培养自己打破现有认知，进入新认知维度的能力，真的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