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想给老朋友打打电话，在通讯录里翻找，突然看见一个备注，不禁感慨万千。
和哥（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说姓名，也是一种尊重吧，简称为“哥”）初相识，那时候我大二，住在中南的公寓，楼下门口的石子路弯弯绕绕，连接着升华广场前的大路，边上有一个不大的杂货店。老板娘热情豪爽，声音洪亮，每每看见我们都笑着打招呼，然后抱着货物在物品架中间穿行；哥作为老板，却出现的次数少很多，小小的个子，默默坐在玻璃隔出来的小柜台抽着烟，只有结账时候才把烟叼在嘴上，麻利地收捡好商品，报出价钱，然后再从嘴里把烟取下。
熟识之后，才发现哥不是个沉默的人，只是对于陌生人没由来地疏远。后来的日子里，不论是上课还是出操归来，我总是喜欢去小店里坐坐，哥总会喊一声小郭，暗淡的眼神恢复光亮，然后散给我一根烟，点燃，天南海北地聊聊。
哥总是在聊嗨之后，指着我的脑袋，说：“你看我现在也是板寸，但是年轻时候却是跟刘欢一样的长发，我那会儿疯着呢！”这时候我都会从货架上拿上两瓶邵阳老酒，一两包酒鬼花生，两人对饮。“你们这现在的训练叫个啥训练！”哥眯着眼睛看着我，“我小时候练体育都被送去过医院，全身毛细血管渗血。”说完摇摇头，然后突然换上笑脸，问我：“想不想真正建功立业啊？推荐你去新疆一线，只要没死，前途光明……”
“……”
有那么两次，和女朋友闹矛盾，跑去向他倾诉，老板娘也在，饭盒里装着饭菜，刚到。小店里只有两个凳子，嫂子总会让给我，半笑半认真地说，和你哥多聊聊天挺好的。哥依旧叼着烟笑着，听我自言自语，然后拧开饭盒盖子，扔给我筷子，嘱咐嫂子取几瓶邵阳老酒，说今天随便喝，他请客。嫂子总是笑着对我说，哥胃不好，少喝点。而原本想一醉方休的我却平静下来，依旧只拿两瓶，对饮。
后来的很多次，我都笑着跟哥说，哪怕我毕业，以后一定回来看你，咱哥俩好好再喝一杯。哥笑笑不说话，散给我一根烟，点燃。
冬天的时候，因为要去集训，回不了家。冬至那天，哥和嫂子带着我们几个屌丝去吃烤鱼，那天的他是我认识他以后最开心的一次，笑容从来没离开过脸庞，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身材高大的嫂子和小小个子的他竟然有有种让人羡慕的和谐感，温温柔柔弥漫，大家围坐一起，有家的感觉，让身处异乡的我几乎落泪。
毕业前些日子，小店里一直不见哥，嫂子也没说，只是告诉我学校收回了店铺，估计我们毕业他们也该走了。
我愣了愣没说话，呆呆看着玻璃隔出来的小柜台，哥用来弹烟灰的八宝粥罐子还在放着，给我点烟的火机靠在旁边。这个不大的店铺里有过我多少的身影，多少次躲雨的狼狈，多少一群人吹牛打屁的欢笑……结果我们要走了，什么也没有准备给我们留下。
离开中南的前一个星期，我打电话给嫂子，想请她和哥吃个饭，感谢这些年的照顾，嫂子很开心答应了，约在星期六。
可是星期五的夜晚，手机突然震动，我们几个熟人被嫂子拉进了一个微信群，嫂子发了几个信息——哥失踪了——正在动用所有途径寻找，我们几个立刻转发给身边的人，帮忙寻找……我心中默默祈祷哥没事，希望他能带着笑容参加周六的饭局，喝一杯酒，给我点一支烟。
然而噩耗还是传来了。
离约定的日子只差一天。
哥早些年一直有很严重的抑郁，虽然治疗过后有所缓解，但是还是不稳定……
我真的不能接受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寻人启事上的照片里，他穿着嫂子刚买的新衣服，坐在家里沙发上微笑，和阳光温度刚好。
我想起他陪我喝着邵阳酒，被烟熏而微微眯着的眼；想起他在健身房怕我受伤，一直准备着托举的双手；想起他得意地跟我说起年轻时候，那个刘欢一样头发的他是多么的潇洒放纵；想起冬至那天饭桌上，他一直没有褪去的笑容。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只要有一两分快乐，就值得我们好好活下去，是不是，哥？ 约好毕业之后一定会回来看你，咱哥俩好好喝一杯，看看你再给我点上一支烟，我能耐心地听你说上一天一夜，也可以再陪你在冬夜揣上两瓶酒，像大二的那个夜晚，从中南的南校区走上几十公里到火车站打个来回。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还在。
现在的你也许就在夜空的哪个地方，那薄薄的云雾，说不定就是你手里永远灭不掉的烟。
希望每一个爱我的人都能快快乐乐，我希望每一个我爱的人能够幸福永远。
哥，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哥，今晚我找人要了一支烟，只能自己点上了。
ps：今年九月初，驻训回来休假，回了一趟中南，碰见了嫂子，嫂子明显瘦了，两人聊了一会儿，但是都避开哥的事，后来嫂子要去接孩子放学，提前走了。莫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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