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
棒球队结束了训练,邬童带着班小松等人正在收拾东西,尹柯正在统计器具损坏的情况。忙到一半,陶西跑进门,神神秘秘的把邬童拉走。
众人好奇,便探头探脑的去看。
班小松回头发现尹柯不为所动,还在继续统计。
“你干嘛呢?邬童被陶老师拉走了,你去看看?”
少年面上带着几分收敛的笑意:“没事,他肯定能自己处理好。”
“真是好奇,邬童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子。”他站在一旁静候着尹柯盘点东西,方才的话也不过是一句陈述句,无心之语。
那边的尹柯却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迷茫的盯着手里的棒球,一字一句都透着认真:“笑起来很甜的样子。”
“笑起来很甜?”班小松一脸惊慌:“你说邬童吗?”
尹柯依旧礼貌的笑着,眉眼之中带着疏离,并没有回答,那边的焦耳冲回来,拉着班小松的手肘道:“走啊,你在这干什么?看热闹去啊。”
偌大的棒球部又空了下来,他看着还散落在一旁的护具,无奈的上前扶起。
等着夕阳西下,焦耳班小松等人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他盘点好了之后,拿手机拍下数据,然后将东西夹在文件夹里面,准备给安谧送去。
走到一半就看到棒球队那伙人正集体躲在石柱之后,各个撅着屁股,偷看的样子实在是不雅,不远的地方是正在谈话的陶西和邬童,两个人面色都不太好。
众人都知道他素来不喜欢管闲事,可是看到邬童一脸纠结,他免不得上前,刚刚走到两人身后,陶西就和抓到救星一样:“尹柯啊,你好好劝劝他,这个死小子他一根筋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那您帮我去送文件吗?”
陶西立刻夺了东西。老师一走,棒球队那伙人也忍不住上前。
众人把邬童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邬童,陶西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烦躁的推开围堵的人群:“你们这么闲吗?器材收拾好了没有,数据呢?都填好了吗?”
得不到答案众人也觉得无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回去了,回去了,没劲,白听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待人走后,邬童抓住准备离开的尹柯:“回去收拾东西,你想跑啊?”
他挑眉:“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数据单子也给陶西了。没事我要回去了,晚上还有课要上。”
“刚才焦耳他们回去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我要是说了,你怎么脱身?是不是傻?”
“切。”手中那人细瘦的手腕有些虚浮,他不由的蹙眉:“你妈怎么还这么严?你上次离家出走还不够给她教训的?”
他翻了个白眼:“舞蹈课啊,大哥。早点回去吧。”
“你就不问吗?”他拉住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刚才陶西问了我什么,你就不问问吗?”
“你不是不想说吗?”
“我只是不想和他们说。”
“为什么?”
“你到底问不问?”
尹柯失笑起来,甩开邬童的手,爽快利落的转头:“没兴趣,不问。”
“你别后悔。”
踏出学校没有几步,身后就传来自行车飞驰的风声,轮胎在水泥地上摩擦的声音很特别,风声过去,右手边传来熟悉的香味,笑着看去,方才叫他不要后悔的邬童正一副嫌恶的表情:“我也没事,陪你一块过去吧。”
“不用,你回家吧。”尹柯伸手按了按车头的铃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邬童切了一声:“走哎,我死皮赖脸行不行?我就想要跟着尹大学霸,行不行?”
大学霸踢了他的轮胎,少年立刻就急了:“喂!你踢我可以,你要是踢我的车,我调头就走。”
尹柯眉眼一喜下意识就要抬脚,邬童把轮胎往他面前送了送:,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踢踢踢,踢坏了你就准备赔吧。”
“您家大业大还和我计较一辆车子?”
邬童长腿一夸,便从车上下来,推着车站在他身边:“我当然要和你计较了。”
“为什么?我最近又招你了?”
“没有。”他冷笑道:“我只是很喜欢看你被我激怒又没有办法反驳的样子。”
“变态。”
邬童吊儿郎当的抬头:“你抛弃我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你就等着我报复你吧。”
他面上的笑意有些破碎,只能强硬的开口:“行啊,我等着看你怎么报复我。”
少年的眼中闪过几分欲望:“岁月漫长,我有的是时间让你输。”
“邬童。”
“嗯。”
“你掉头回家行不?”
少年大笑起来:“当然不行!”
他坐在角落里面看着尹柯对着镜子张力舞动,前来上课的女孩子一个个眼泛桃心,男孩子的目光也不断在尹柯身上打转。
他没由来的厌烦起来,尹柯每周只来这么一次,就连舞蹈教室的主舞老师都说,尹柯过来跳舞,舞蹈教室都是史无前例的热闹。
警报早就在心里长鸣,他不能阻止尹柯做喜欢的事情,但是也受不了身边有这么多人对他露出思慕的眼光。
结束了练习,那小子脖颈处滑下一滴汗,又咸又辣,仅仅是看到,都让人心跳加速。
男孩子越长大越是荷尔蒙爆棚。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并肩慢慢走,邬童没话找话:“你在你们舞社人气很高啊。”
“会嘛?”尹柯踢着路边的石块,仰头望着一盏盏亮起的路灯:“你在我们舞社人气也很高,上次有个姑娘还叫我给逆递巧克力。”
“啊?”他有些讶异:“那巧克力呢?”
尹柯毫不掩饰的回答:“我给吃了。跳完舞差点低血糖倒在路边,然后第二天就把这个事情忘了,哦,对了,抱歉,我好像真的把这个事情忘了。”
谁料到那边的邬童立刻怒了:“你怎么回事啊。”
尹柯一愣,有些难堪,半晌才在对方苛责的眼光下开口:“不至于吧,不就是一盒巧克力嘛。”
谁和你说巧克力?!”他伸手捏住尹柯的下巴,左右的扭动了一番:“你什么时候开始低血糖了?”
云雾散开,他因为被捏着下巴,被迫的抬头,面上露出两三分没有藏住的欢喜:“手松开。”
邬童松开手,推了他的肩头:“捏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他动动下巴:“不舒服。”表情温和起来,像是喝了新鲜牛奶的猫咪。
“你很久没露出这种表情了。”邬童垂下头盯着他嘴角无意识露出的弧度:“我们重逢以来,你一直都没有认真笑过。”
尹柯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两下,无意识的笑的更欢腾:“你以前只会让我开心,现在只会惹我生气,当然不一样。”
“我……”邬童一脸郁闷:“还不是你的错!”
他了然接受:“都是我错,都是我错,全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行个屁。”他烦躁的快把车子扔出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了话锋道:“下个星期,你别过来了。”
“不过来我去什么地方练舞?”
“我家啊,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在我家练舞吗?和以前一样不就行了吗?”
两个人在马路上呆了三分钟……
邬童自己也愣住……
和以前一样……
他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不要说邬童,只说尹柯当他发现某些禁忌的种子在心中破土而出,他早就没有办法用原来的眼光去看待一直对自己温柔的邬童。世间最可悲的便是,明明穷途末路却还要装作柳暗花明。自欺欺人。
明明是毫无希望的事情,却还要让他不断的在黑暗当中错把匕首的银光当成逃离的曙光。
他想要的,邬童能给的,天壤地别的差距。
何必呢,靠的那么近去查辩两者的区别。
“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尹柯没有想到自居然真的问出口,说完立刻后悔懊恼的闭上嘴,连忙挥手:“回家吧,你想要吃点什么吗?”
邬童似乎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尹柯给了台阶,他便顺着下。他笑道:“随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摇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嗯。”
那条归家的路,很远,可和他一起走,总觉得还是太短了一些。
走到小区门口,尹柯还是问道:“今天,陶西和你说什么?”
抓住尹柯语调当中稍纵即逝的腼腆,他开始大做文章:“你不是不想知道吗?”心里也知道这个人不能逗得太狠,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
“爱说不说。”他甩手就要走。
邬童拉住他的手:“中加的教练叫我回去,过段时间美国那边的教练过来选人。”
他一脸愕然:“那你为什么不去?”
邬童见他满目堂皇心中多了几分柔意:“你就这么希望我离你远一点吗?”
“不是,你既然对棒球有兴趣,为什么不……”说到这地方,他喉间的声音消失了,回忆如洪水猛兽袭来,他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你……什么意思?”
“我没那么喜欢棒球,你记得的,对吧。我为什么打棒球。”见那人几乎是死机状态,邬童笑道:“是因为你说我穿棒球服很好看,我才会选择打棒球,我没有那么喜欢棒球,即使放弃了也不可惜。”
推了尹柯的肩头,他对他挥手:“你说过你只做我一个人的捕手,你信守承诺。如今我也发誓,从今以后我只和你打投捕。”
邬童坐在书桌前,望着钥匙上的小迷糊。
其实,想一想他和尹柯当年的事情……也……不能算尹柯失约吧。
尹柯说过他早晚有天会失去自由,被母亲拘束起来,所以棒球这条路他不一定能陪他走下去,说到底也是自己心血来潮说要拉着他去打棒球,尹柯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要说尹柯有多热爱棒球,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喜欢。
决赛之前,尹柯便退队了,还给了他时间去找捕手,只是他当时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能把尹柯留下,所以……一直都很任性,不愿意去找而已。
回想起来,初中时光里面,尹柯纵然是个狐狸,却也从来没有骗过他什么。
尹柯对他唯一的承诺便是一辈子只做他一个人的捕手,他并没有违约。
还有中加的那件事……
那也不能算尹柯违约,他没考上嘛,也不能怨他。
他烦闷的抹了脸,仰头看着天花板。
不怨吗?
真的能不怨吗?
无论尹柯的本意如何,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被抛弃的人怎么能不怨?
正巧父亲过来敲门叫他去吃饭,见他一副郁闷的模样,免不得有些担心:“怎么了?儿子?在学校有什么不高兴?”
“没有,只是有事情想不通?”
父亲憨实的笑道:“和尹柯有关系?”
“老爸你是神算子吗?”
“你哪次郁闷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啊,是不是又和尹柯吵架了?”
邬童脱力的摇头:“没有,我们相处的很愉快,就是……从前的事情,感觉是个坎,过不去。”
“要不要和爸爸说说?”
见老爸一副知心哥哥的样子,他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爸,你觉得被迫离开的人和被留下的人哪一个委屈啊。”
他望着他父亲。
像是思念起故去的妻子,男人良久才慈爱道:“都委屈吧。先离开的那个也有无可奈何,还要去考虑留下那个人的伤心,留下的那人也伤心。一定要比较的话,还是被迫离开的那个更委屈一点吧。毕竟背负的要多一些。”
邬童没有料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眉眼微微动了动,似在思考些什么。
第二天课堂讨论的时候,班小松主动凑到尹柯身边:“咱们两个一组讨论。”
那边的焦耳和邬童也凑过来:“正好四个人一组。”
说是课堂讨论,实际上也不过是聊闲话,真正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是尹柯将提前准备好的答案念出来。
“尹柯。”下课时间班小松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你有没有发现邬童今天特别安静啊。”
“会嘛?”他正在画素描。
“当然会啊,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吵架了啊。”他一脸警惕:“是不是啊。”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平时说道这个地方,班小松都会识相的自己撤退,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一直伸长了脑袋,像是有话和他说的样子。
他叹气,收起素描本。
“有话就说吧。”
那边的少年立刻脱口而出:“尹柯,邬童说你当年抛弃过他,也违背了承诺,真的假的?”
他不知道邬童连这种话都和班小松说了,带着几分无奈他点头:“嗯,真的。”
“啊?”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过分,他连忙道歉,然后又乖巧的给尹柯找借口:“你可能也有自己苦衷,肯定也不容易。”解脱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后悔吗?”
“我听中加的人说,你们两个以前关系特别好。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后悔吗?”
尹柯抚摸着手里的画册,少年的侧影在阳光下朦胧着。
他蹙眉:“我后悔,也很难过,不过,我不会回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班小松迷惑的离开。
也不知道是谁把邬童要离开的消息误传了出去,邬童背着书包去棒球社,推开门就看到所有人都一脸半怒半烦的表情。
“我惹你们了?”
“你是不是要回去中加了?”焦耳带头问。
一瞬间,人都涌了过来。
他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去中加干什么?”
“大家都说你要走了。”
“我不走。”
众人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只看到尹柯慢悠悠的抱着画册走进来。
班小松等人立刻上前将事情和他说清楚。尹柯半敷衍的听着,然后浅笑道:“他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
“你那么相信?”
换上衣服,尹柯走到邬童的身后:“这可是你们的王牌,你们不信他?难道传言吗?”
邬童心中一片明媚。他知道,只要他回头,尹柯就永远都在他身后,只要他需要,那个人便会在他身后,在他一伸手就能握住的地方,他知道……
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尹柯有多么的不愿和他扯上关系,这个世界上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人,除了尹柯,再无第二。
这转眼,便是高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邬童和尹柯变成了一起回家的关系。
那天他正在檫黑板,邬童坐在讲台下的椅子上的,手里玩转了棒球:“尹柯,你要弄到什么时候?你打算在黑板上面画画吗?”
“擦干净一点总是好的。”他放下黑板檫:“回去了。”
走到校门口,遇上了等待多时的邢姗姗。
她是过来接邬童吃饭的,少女的心思总是藏不住,高中的少女最不会掩饰,喜欢的心情就像是天边的云彩,轻轻,软软。
尹柯站在一旁看着邬童面上绵软,温柔地笑。
猛地想起,从前班小松问自己,邬童在自己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他当时回答,笑的很甜的样子。
是啊。邬童笑起来的时候有小虎牙,桃花眼也会弯成月牙,像个包子一样憨软。
很甜。
邬童也曾经说过,自己很久没有对着他笑过,当时自己心酸了两秒,没有将想要说出的话说出口。
“邬童,你知道吗?你也很久没有对我笑了。”
那双桃花灼灼的双眼,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弯成过月牙。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素来水火不容,说话都是夹枪带棒。邬童这般温柔的笑容被冻结在过去的岁月之中,永远的保存在他心中那份炙热里,他不知道邬童还会不会再对他笑那么一次,发自内心的,毫无讽刺的,就那么笑上一次。
他觉得自己可笑。
总是在过去和现实之中做比较。
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脚步都加快起来,背脊都弯下,大脑之中是迫切想要逃离的状态,可是又有一股奇怪的理性,叫他放慢脚步,昂首挺胸起来。
因为这样的逃脱实在太狼狈了,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们变成这样,他自己也变成这样?
邬童和邢姗姗说了两三句话后,发现尹柯已经潇洒利落的离开了,就连清瘦的背影都渐渐的消失在人海之中。
慌乱像是心中错乱的雨滴,他立刻转头往人海追去,将笑语嫣然的邢姗姗丢在原地,不理会女子的错愕,一心一意的去寻找消失在人海之中的人。
尹柯也正巧被人拦住,是中加的杜棠。
那是个很会说笑话的人,一见面就是两句打趣的话,面上的笑意也是天真烂漫,叫他不忍摆出臭脸,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说了两句。
突然杜棠面上闪现了两份惊喜,拉过尹柯的手就道:“你也喜欢念珠啊。”
尹柯低下头,发现杜棠说的是他腕上青玉的念珠。
“嗯,带来静心。”
“你这样的心还要静吗?”杜棠的家人叫了他两声,免不得和尹柯挥手道别:“有空咱们单独聊聊啊。”
他对那边的人挥手,打算回家。
刚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邬童讽刺的声音:“你和他挥手倒是挥的很勤快啊,怎么刚才走的时候不和我挥挥手呢?”
尹柯觉得莫名其妙:“你刚刚和女孩子说话,我怎么和你挥手?”
邬童猛地上前抓住尹柯的手,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们两个不错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牵你的手,你都不反抗的?”
尹柯下意识的抗拒邬童这种暴戾的状态,直接挥开他的手:“你吃错药了吧。”
“我吃错药,还是你吃错药啊!那是中加的人!你是和他那么亲近,怎么……”他再一次上前拉住尹柯的方才被杜棠拉过的手,死死的攥在手里。
僵持之中,邬童讥讽的开口:“尹柯,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他猛然瞪大双眼,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邬童。
四目相对之时,邬童双目之中不正常的红血丝遍布眼周,像是一张困住二人的网。
“这也没什么很正常。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和你试试,你何必去找别人呢?”
心中某个地方被刺破,流出的东西都是酸的苦的,叫他难受的双目发酸,潸然不止。
抽回自己的手,抬手擦去面上的泪。
荒谬至极……
要是邬童知道了他的感情,不知道会怎么得意,怎么嘲笑他。
他是喜欢他,却同样不能忍受邬童为了赢别人这样荒谬的理由,随意践踏他的感情。
他缄口不言这份感情,面上的笑意也渐渐的凝固,似一张完美的面具。
看到他落泪,那边的邬童已经感觉到后悔。
极度欲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邬童,我做什么,和谁做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这是尹柯的决绝,既然没办法让两个人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那就放弃吧。他太累了,身心俱疲。
算是绝交吗?
高三整整半年,两个人都没有说过半句话,毕竟已经高三,尹柯索性连棒球队都退了。
邬童觉得这简直就是当年的历史重演。
终于傲娇不娇了,堵住了画室里面的人,他满脸委屈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和我一般计较。”
许久没有动静,邬童抬头发现尹柯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叫他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那种眼神消失在阳光之下,尹柯面上的假笑再次恢复:“只是觉得很新鲜,你居然也会道歉。”
邬童抿唇:“也只有你,我才会这样。”
声音很小,却肯定坚决的很。
考完之后的聚餐,全班都聚在一个小小的包房里面,焦耳即将离开,步入求学之旅。众人都在分别。
尹柯喝了两壶酒,觉得头晕,所以走出去透气。
快要到窗边的时候,脚下打滑没有站稳,身体失重的往下坠去,本该倒地的,却被人牢牢的抓住了肩膀,他本能的回头,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气味,像是柠檬却带着点酒味。
唇上落了一分轻羽,他恍惚之间发现自己和邬童离得很近,近的连他细长的睫毛都能看的清。那份轻羽只停留了两三秒:“你喝了多少?”略带责备的语调,意外的温柔。
他恍惚的举起三个手指:“我?我三杯吧。”
“不能喝还喝?”
“焦耳要走了,难得喝一下。”
“不就离开嘛。”
尹柯吹了冷风脑子清醒了一些:“不是,人啊,要是真的离开了,就再也不可能见面。”
“你也会离开吗?”邬童问他。
“离开?”尹柯点头:“会离开的。”
他并没有说谎,只要邬童步入正确的道路,他便黯然离开。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这一生都会不知苦海无涯,不解回头是岸,执着难堪的爱着邬童。
他喜欢他,爱他,所以,不能看着邬童和别人幸福。可他偏偏又希望邬童幸福,相相矛盾唯有离开才是正道。
那边的邬童倒是难得没有生气,只是轻声的问:“那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他摇头。
“不知道?”
“是不能说。”尹柯露出甘甜如溪泉的笑意,夏风微暖,三分熏人。
“你就这么怕我去打扰你吗?”有些苦涩。
见他伤心,尹柯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烦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摇头:“也不是那个意思。”他索性转身,有些赌气和委屈:“总之,不能说。”
他,会去一个没有邬童的地方。
邬童却不依不饶,伸手拉住他的手肘,指尖用力如铁链一般锁住他的脚步。
“你要去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就和三年前一样吗?悄无声息的离开,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我在等你呢?”
“你又为什么从来都不会回头看看呢?”他双目有些泛红,挣扎的挥开邬童的掣肘,往包厢里面躲去。
回头看看?
暖风交叠,他手上还残留着尹柯的体温,还留有一股似兰非兰的香味。
回头了,对上尹柯如今虚假又收敛的笑容,要怎么办?
重逢之后,尹柯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这怎么能是他回头就能解决的问题?尹柯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往前一步呢?
因为知道了他的喜欢,所以……这么嫌弃的躲避着吗?
方才无意的一个吻,也不能代表什么吗?
散席之后,邬童带着面犯酒色的尹柯回家,他喝了酒就很乖,你叫他往左,他绝不会往右,整个人靠在你身上软软绵绵,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眉眼那样柔,唇线这样红。
“邬童,送尹柯回他家吗?”司机问。
他摇头:“不了,他这个样子回去肯定要被他妈骂的,回家吧,我来照顾。”
夜幕之下,尹柯在酒精的帮助下浑浑噩噩的睡过去,眼角却带着泪光,邬童坐在他身边,睡意像是被尹柯全数借走,半分都不剩。
他伸手去拿尹柯放在地上的书包,应该是方才拉链没有拉好,里面的东西就直接掉落出来。
那本画册也直接散落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将画册拿起,却不料将其中的画纸尽数弄落,白花花的飞舞而下,像极了毕业那天撕书的精彩盛宴。
“尹柯,你为什么喜欢画画?”
“因为,画画可以将最好的模样留下来,你看啊,相机不能随时在身边,但是眼睛在身上,我要把这个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画下来。”
“那……对你来说什么是最美好的?”
这是初中时,两个人闲时的对话,他一直都记得,半昏暗之中,他脚边的画纸上都是尹柯认为美好的东西。
全都是邬童。
每一幅画旁边都写着一行小字。
【最美好的画面。】
邬童抱着那些画纸,如获至宝一般,抬头去看疲惫沉睡的尹柯……
他为什么会认为尹柯……不喜欢自己?
主动的退让,看到邢姗姗时候的沉默,哪一个动作不是在宣告主人的不满和酸意。
偏偏自己是个榆木脑袋,想不明白。
尹柯睁开双眼,脑袋疼的快要裂开,本来就不会喝酒,昨晚被他们胡闹灌下了好几杯,恍惚了很久才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
邬童的卧室。
他想要坐起身,脑袋却阵阵发昏。
邬童端着蜂蜜水走进来,面上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醒了啊,你够能睡的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知道。”他起不来,索性也不起来了,整个人瘫在床上。
邬童把水细细的喂给他,然后认真道:“我们聊聊?”
他点头。
“你说。”
“我昨晚想了很久,我觉得,你和我可能是注定要相遇,你看,如果你当初去了国外上学,我高一的时候就有可以去外国打棒球的机会,可是你和我都没有去。你在月亮岛上学谁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我在中加闯祸了,阴差阳错的去了月亮岛,最后却和你分到一个班级。咱们本来说好要一起上中加,可是你和我最后都没有在中加上学。”他眉眼弯弯,桃花眼笑成月牙:“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和分散,你和我都一一的跳过,最后重逢了,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分离这种事情。”
他坚定说:“无论,你走到天涯的任何角落,最后,咱们都会相遇。”
邬童拉住尹柯的手,眉眼带着几分温婉的笑意:“所以……如果你要离开,我会等你。”
“等我做什么?”尹柯觉得荒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抿唇,语调坚决:“我没有那么喜欢棒球,可是我那么喜欢你。”
“尹柯,我在向你告白。”
良久的静默后,尹柯的梨涡浮现在夏风之中:“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最美好。”
有人告诉过尹柯,爱上一个人需要一秒,可是忘掉一个人却需要十秒。
所以,你爱了一个人多久,就要用十倍的时间去忘记。
尹柯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爱邬童多久了,只是依稀记得从初见开始便是怦然心动。
要忘记的话,是不是要用掉余生所有的时间?
太……不值。
所以,请邬童也不要再等待尹柯。
邬童回头去看,尹柯上前一步,相拥可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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