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个年轻人永远看不懂,在胡同口一坐就是一下午的老人,心里究竟流淌着怎样的思绪;就像无法思量一个退休后独自过活的乡村女教师,在最后的年岁里,燃着怎样一把暮火。
如春蝉丝尽,一个乡村女教师的大半生都被倾注在了一波又一波学生身上。年复一年,身边总是人流涌动,当初的孩子一个个走向了四方,有一天当她结束了这场耗尽半生的陪伴,才有空数数落在身上时间的痕——比如皱纹,比如银发。
老墙斑驳,房间简陋,从窗子透来的熹微日光里,香烟在飞。比庸常更残破的映像,似乎还有一丝窒息。直到看到那苍老的笑容——那鲜艳生机的绿,那摇摆在水里自由自在的红。旧钢琴,老花镜,小书桌,一个老人,落寂得美丽着,笨拙得聪明着。孤独的苦水灌溉出一颗自由的灵魂,那熹微的小窗外春风浩荡,万里无云。多少人爱慕年轻的容颜,时空镂刻的美却少有人懂。
桃花谢了春红,青丝变了白发。一年年冬去春来,那花朵多像过往的脸庞,只需勾兑些年月里的老酒,就再次翻腾起往日鲜活的画面,明晃晃而盈盈在胸。苦与乐,当初的深刻都柔软成绵长的回味,那鲜丽的花朵跟绿色的草叶,却在春泽下抖擞精神,年年新生。也曾遥想,倘若当初洒下的水从这朵花收回,是否会盛放另一场缤纷。但终究是假想。未能止息的过去,不可到达的未来,人生的样子千百种,每个人也只能活成一样。纵是心中清明,也总愿在闲时燃起一根烟的雾气——人生总如梦幻,淡看往来得失。
花开草长经年,鱼儿悠然摆尾。在琴声和书香的作陪里,她早已爱上了生活的全部,也爱着那乡间小屋外的全部。孩子们都已争逐四方,而大城市的童话与她无关,她有自己一手建造的天堂。穹顶之下,柴米油盐之上,谁人曾说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人回身,门轻掩,乐声止,世界喧嚣照旧,她的生活依然古井无波。
生活是一张大网,而她在有生之年,坠入了自己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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