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进门的时候，小家伙躲到了门的后面，我熟门熟路地找到她阴谋被识破的小脸。她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曾经年少的我无数次和父母玩过这个游戏。

这是一栋老房子，小家伙的父母因为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近，就把她送到这里让我辅导。如果你走进这里，会疑心是风把地上的泥吹到了墙壁上，冬日里，一栋栋房子裸露着农夫的手一般的枯黄皲裂的皮肤，还是墙壁上的尘落到了地上，踩一脚，就不知道踩过了多少岁月。这样的房子在高楼林立的城里，显得有些不和谐，但那样的老旧，甚至不入眼的些许杂乱，却让人心安，像我那个躺在山脚，被树木环抱着的老屋。

它是奶奶年轻的时候就盖的了，后来父亲和母亲结婚，就搬到这里。一楼的四面都是泥墙，二楼的三面也是泥墙，只是正面是用芦苇编的，很典型的农村房子。我从家门口可以看到对面的山，从对面的山又可以看到我的家，白白的芦苇好像它的大脸，它坐在那里等着我回去。

门口那个高高的挂锁，小小的我总也够不到。

那天夕阳很美，山和树和村庄都成了暖烘烘金灿灿的蛋糕，我坐在门口仅有的两个台阶上，望着对面的太阳。我希望伸出无形的手，把太阳挂在山顶，可是太阳却沉沉地坠下去，夜很快就来了。夜晚的到来，村庄升起了袅袅炊烟，本该是静谧时分，我却只感觉到恐惧，于是放声大哭，一直哭到晚归的父母扛着锄头出现在我面前。从此以后，妈妈在门口放了一个板凳，每天在村里撒丫子玩的我，在晚上就可以踩着板凳打开和我的巴掌一样大的锁。进门之后，又踩着板凳把门闩插上。等爸爸妈妈回来，我把门打开，然后躲到门的后面。他们总会很配合地四处看看，然后自言自语，哎，我闺女呢？我就从门后面"哇"地一声跳出来，一家三口就哈哈大笑。

其实最好的日子不会没有眼泪，只是在眼泪之后，仍然记得欢笑。

后来村里建起了很多新房，红的砖白的瓷砖，炫目又神气，我问我的老屋，为什么你还是这个样子呢？它没有回答我。后来我以为它不再会改变了，还时常矫情地想，等我垂垂老矣，大概会站在老屋里，含着泪回想我还没有过完的年少时光。不过它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它正面的墙被推倒了，连着那块白白的芦苇，换上体面的红砖。有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只有时间知道。

妈妈给我看索达吉堪布的书，里面很多次说到"因果"，我和妈妈争辩说:"谁拿着一个大账本，记下哪个人的因，然后又还回来相应的果？"我知道自己只是为了争辩而争辩，佛家信奉前世今生，今生的果皆由前世的因，我不知道有没有前世今生，只是那一句俗语"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大概也是因果吧。只是种瓜种豆也未必会得，种只是一步，还有除草施肥，如果天公不作美，照样颗粒无收，很多人就生出努力不一定成功的话，又有人拿出不努力一定不成功来激励自己和他人。

上个假期回家，老屋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我不再问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因为我知道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就像风雨哈佛路所说:"现实的一切是由多种因素累计造成的,所以,我从来不去想,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因为,我知道原因"。

这因那么多样，有一样却总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