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傻子（童5）

原来我听不明白绿傻子这个词，大街上有两种傻子，一种叫傻子，一种叫绿傻子。

我记忆中的傻子，全身上下黑黑的，外衣在黑土地上打滚过，脸上脖子也是黑黑的，在大街上很打眼。我的老家只有两条大街，一条向南北，一条向东西。

我家差不多在最北边住，向南走，街边有卖水果的摊贩，有卖青菜的摊贩；卖水果的会有一个人力货车，卖青菜的只在地上铺一块东西，把菜放上去。

南北大街交叉的十字路口，也是县城中心，则宽敞又明亮，傻子喜欢待在那附近，我想，他们喜欢斜靠在街边，是因为那里温暖；有时他们也站起来走动，我忽然发现他们变得和陌生的大人们一样大小了，又想到他们是傻子，心里就会害怕。

妈妈几次告诉过我，谁是绿傻子。我分辨不清，因为我不敢凑近去看。

我直到很大了，有一次和妈妈一起从街头走过，绿傻子刚好斜靠着墙壁，我才看清楚。

绿傻子的脸孔比一般人还要帅，不短的胡须也刚好，只是眼睛焦距失调，不看人。

妈妈说，他以前有老婆，但是老婆和别人跑了，他受了刺激，所以变傻，所以才叫绿傻子。后来，我才懂，绿是绿帽子引申过来的。

十字街那还有两个是傻子，却是一对夫妇，我只见过两次，却听人提起他们的名字很多次。

他俩叫大傻芹两口子，应该是妻子名字中有个芹字，东北有很多名字叫芹的女人，但她丈夫叫什么名字，我却不得而知。

我经常听见，谁上街后，像遇见新鲜事一样，回来说，他看见大傻芹两口子了。但听了很多次，也从没人提起过，他俩是怎么开始傻的，他俩是怎么结婚的？

我见到他俩的第一次，男人背着包袱，回头对女人大声说到，咱俩得买点儿面，家里没有了吧！

许多人在回头看，我也在看。丈夫声若洪钟，妻子高高大大的身躯。如果不是在炎热的大夏天，他俩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如果不是他俩全身上下黑黑的，那么，丈夫洪亮的嗓音，几乎是平凡市井中灿烂的一景，她高高大大的妻子，也会成为县里人人仰望的女人。

我第二次见到这个声若洪钟的男人时，他一脸坦然的斜靠在街头，小腿和脚裸露着，两只脚掌全部只剩下一半，大概是上一个冬天冻掉了吧。

后来，我听人问起别人，你听说了吗，大傻芹已经死啦？好像是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