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可起了?”
“起了,起了。”林尘快步跑去开门,其实她老早就起了,只是绫儿迟迟不许她出门,说什么“第一日且让她们忙活,休去插手。若使她们觉得你是个和气人,好说话的,只怕日后欺负咱们。”
清琬上前拉了林尘手,亲切道:“妹妹,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林尘略低着头,道:“挺好的。”
“我在家时就时常说没个姊妹作伴,如今可有妹妹作伴了。何况又是个这么娴静的妹妹,谁见了不欢喜呐。”清琬握着林尘的手,笑着端详起她来。
林尘礼貌性的笑笑,不说话。有一瞬间,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昨日上午。
“娘子不知,姑娘一听见官人跟娘子定了六月里结亲,乐得什么似的,眼巴巴盼着娘子进门。昨儿个晚上要不是我拦下了,姑娘还要去瞧娘子呢。”
绫儿最后这一句话说得清琬有几分不好意思,又喜又羞,清琬正要岔开话题,只听得背有人说道:“绫儿姐姐真真越发会打趣人了。”
原来是锦儿跟月白来请清琬林尘两个吃饭,两人一到跟前就朝林尘施了一礼。要不是绫儿拽了一下,林尘差点儿回礼。
“姑娘忘了?两家议亲时,见过面的。”
林尘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丫头,比在场的她们几个都略高略胖些,一张鹅蛋脸,头发乌黑,眼型微圆。
“这是锦儿跟月白,是我的两个陪嫁丫头,日后她们若有得罪处,妹妹只管告诉我。”
林尘最怕这些客气话,完全不知如何作答。绫儿上前说道:“娘子客气了,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清琬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后,挽着林尘的手进屋了。
林尘还是之前的林尘时,绫儿是需在一旁伺候她吃饭的,成了现在的林尘之后,她觉得别扭,绫儿帮忙出主意让林冲同意了三人一桌吃。如今新娘子在,三人都担心主仆一桌人家看不惯。于是,三人之间竟有了默契,绫儿不主动上桌,林冲林尘也不说一同吃的话。
桌上坐一个陌生人,旁边站三个丫头,都有意无意地看她几眼,这个陌生的嫂嫂又一直拿她作谈话的中心,林尘简直想放弃吃饭,躲回自己屋里。她吃这顿饭跟考一场试似的紧张,半天从离自己最近的碗里夹一筷子菜,小心翼翼放嘴里,唯恐不小心掉了丢人。
“妹妹,尝尝这个。”清琬忙活着给林尘布菜。
“多谢多谢,嫂嫂,不用麻烦。”
“娘子,我来给姑娘布菜吧。哪有个我在这儿闲站着,劳娘子布菜的道理。”
绫儿把筷子接过去,一边夹了些林尘爱吃的,一边笑道:“娘子再这么客气起来,我看着都要替我们姑娘不好意思了。”
“好好,我看着妹妹心里欢喜,竟有些不知干什么好了。”
清琬渐渐不怎么说话了,只偶尔给林冲布菜时说一两句。大家都安安静静吃起饭来,林尘慢慢觉得自在点儿了,开始偷偷看起这位嫂嫂来。
好个俏娘子!容貌自然是不必说的,在座的几个女子没一个比她娇美的。最吸引人的,倒是她无论何时举手投足间的一股端庄。她说起话来,总是那么得体合宜,脸上又带着真诚又热情的微笑,极招人喜欢。总之,她是林尘时常想做又永远做不了的那种人。
后来,林尘不止一次发现,清琬有时也会坐在一边发呆,脸上的神情无关悲喜,茫然慵懒,毫无生机。林尘对这种神情可最熟悉不过了,每当这种时候,她自己竟从心底生出来一股同清琬聊天的欲望。
林尘聊天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差,要是又在清琬这种状态下聊起天来,那简直像是一个溺水将死的人拖了刚落水的人,非要把她推上岸去。
人生在世,白驹过隙,不觉间林尘在林家又过了两年。这两年,姑嫂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从没因什么事吵过嘴,倒是锦儿跟绫儿两个水火不容的,时不时吵几句。
“自来是官人跟娘子是一条心的,没得见哪个官人不要好娘子,先把娘子的丫头放心上的,是吧?绫儿。”锦儿看四下无人,冲绫儿说了几句,睨着眼看她。
绫儿顿时没了笑容,冷冷道:“姐姐是最知道的,要不怎么没进咱们官人的眼,也没得配个好小厮。”
“你……不要脸面的,打量我不知道呐!要不是心疼林姑娘,我非得跟你闹一场,把这些见不得人的都说出来大家听听!”
“你要说便说,我是不怕的,我只担心依你们娘子的性子,又得说姐姐多事了。”绫儿笃定清琬不会管此事,说完得意地走了。
锦儿恨恨骂了几句,气冲冲回屋。
“你怎地也没去伺候娘子?拿那些干什么?”
“娘子让我包些小官人拿来的团茶给姑娘送去。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月白早习惯了锦儿这幅样子,一面忙活着自己的,一面开口问道。
“还不是那个小蹄子!”
“你不是去送小官人了吗?又干绫儿什么事?”月白暗悔问她这一句,赶忙收拾好,准备随时出门。她知道,锦儿指定要唠叨个不停了。
锦儿冷哼一声,道:“要不是去送小官人,还惹不出这档子事儿呐!”锦儿气冲冲到月白跟前,又道:“你急着干什么去?就不能等我说完!”
月白皱眉央求道:“好姐姐,我知道姐姐受了委屈,且放我去给姑娘送了茶,晚上再说这事。”
“少来!便是迟一会儿又有什么打紧,我有正经事说。今儿可不是吵嘴那么简单。”
“好,你说,我听着呢。”
锦儿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绫儿那小蹄子,往日我就没骂错她,一点儿不安分守己。才刚娘子让我送送小官人,出来的时候正好跟那蹄子打了个照面。小官人一到大门口,说什么‘扇套子落后边花园子里了’,我说给他去取,他不让,非要自己去。我也没多想,真个等小官人去取扇套子。等了许久,小官人也没来,我去后花园一看……”锦儿顿了顿,想了解措辞,道:“竟看见那小蹄子正跟小官人动起手来了。”
“什么!她竟动手打起小官人来了!”月白瞠目结舌站在一边,又道:“平时我瞧她就够没个规矩的,简直要把林姑娘辖制住了……”月白撅嘴还要打抱不平。
锦儿叹气无奈道:“你……你这个脑子……不是动手打起来了,你就不能往别处想想?”
“别处?”月白想了想,忽地飞红了脸,吞吞吐吐道:“你是说……她跟小官人那个?”
“你想到哪儿去了?青天白日的,谁敢在花园子里那么着?就是……”锦儿趴到月白耳边,轻声道:“那小蹄子搂了小官人。”
“啊?你瞧真切了?”月白睁大了眼睛,道:“她怎么敢!方才我还听见官人跟娘子说咱家小官人年轻有为,要把姑娘许给小官人,亲上作亲。”
“我瞧得真真的!可不是,这哪是今日说说的,去年我就瞧着官人有把姑娘许给小官人的意思。要不是官人舍不得姑娘,要留她两年,去年指定得作了亲。”
月白直说了几遍“这可苦了林姑娘了,万不能让她知晓”。
“依我的意思,得把这事告诉娘子,设法给姑娘做主。”
“这怎么行?我劝你还是少生事吧,左右林姑娘成亲,绫儿也是得陪嫁过去的。不是我说,就林姑娘的性子,又软弱又没心机,以绫儿的手段,什么官人的魂儿她勾不了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儿罢了。”月白拿了茶准备出门。
锦儿闻言啐了一口,道:“呸!你这话也忒没良心!林姑娘待咱们不是掏心掏肺,当姊妹似的?这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就这么看着,一声不吭?亏你说的出口。”
月白不服,反驳道:“不是我没良心,是这事娘子没法子管。绫儿打小就伺候林姑娘,是林姑娘的使女,咱们娘子如何管教她?况且娘子又是不爱管闲事的,这事啊,除非林姑娘自己立起威信来,把她给治住。”
“这话倒有理,我思量思量,总不能让她反了天。”
“你别琢磨这事了,我去给林姑娘送茶。”
“好,不用着急回来,我这就去伺候娘子。”
月白出了门,锦儿深思良久,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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