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有言:“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随着时间推移,王阳明已经进入四十岁,他的理想依旧没变,但是他的却变得跌宕起伏。那么,阳明遇到了什么?他的圣贤梦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他真的“不惑”了吗?
阳明成家后开始学习儒学,进行“格竹”,在遇疾后分别溺于任侠、骑射、辞章。但是他坚如磐石的圣贤梦,一直没有改变,所以继续求道、寻路。他志不在于仅仅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或者“两耳不闻窗外事,读书为官志在利”,而是想成为一个圣贤,在修齐治平的同时,通过求道实现精神上的层层超拔。但是他却遇到了一系列问题。
首先,就是出在“格竹”上。明朝的主流文化来自宋朝朱熹的“理学”,其学问可谓是一统江湖。“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就是每个事物中都有其蕴含的天道。比如说竹子的挺拔和梅花的高洁,其生机就是来源于生生不息、创生万物的天道。作有《爱莲说》的周敦颐都说“绿满窗前草不除”,因为他可以看到其中的生机,此正是天道所在。于是王阳明也开始尝试“格物致知”,对象选择了竹子。但是不仅没有“格”出结果,反而生了病!于是他认为圣贤是分人的。但我们仔细思考一下,生物的生机是显而易见的,阳明肯定感知到了竹子生机,但为什么他一直在格没有停止?他到底想要什么?很显然他的目的不是一般儒生的道路,他另辟蹊径,是想通过格竹得道,达成圣贤梦。他没有要到至理,至少会使他对朱熹理学产生一定的疑问乃至质疑,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做圣贤,不是那么容易。但肯定,阳明不会轻易放过所谓的“格物”,也不会放弃理想。
所以他在此之后开始学习辞章,也就是学习写文章。但是后来王阳明又觉得学写文章根本不足以悟道,向其他师友求助也无果,又找不到方向。但是有一日他看到了朱熹当时对宋光宗上的书,说“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于是他觉得自己前日格物没有专心致志、全力以赴,于是决定重来。的确,在此过程中,他感到书上的知识正一以贯之的与自己的思想发生碰撞。然而却“物理吾心终若判为二也”。什么意思呢?大家可以理解为心理不一,内外不一。很多人都会遇到此问题,就是你所学的东西在现实中总用不到,不仅没有学习动力,而且找不到学习意义。外界一切之理都无法与内心交互。结果阳明又病了。于是又说出了那句话:圣贤有分。没错,这是阳明遭遇的大困惑。在如此状态下,你说他不去养生,如何保持身心清净?只好进山求道士、佛氏。其实阳明所遭遇的就是如今很多学生遭遇到的问题,平时在学校里什么都会,但却不知道为何而为之。也就是说没有展现出人最独特的意义,仅仅只有方寸之心。清华毕业生都在摆摊做零工就是体现。但是阳明有志,依然没有放弃。
所以阳明认为辞章之学是“无用之虚文”,只有外在的形式,不值得用自己有限的生命精力去付出。但阳明在养心的过程中尝试了道家所谓的导引术之后,却变成了先知!它可以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但他却认为这不是道。阳明求的是圣学、儒家之道,而他所求道的可能是道家之道。于是他只好再悟再思。有一日,他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想念父亲如山公和祖母,又突然悟到“此念生于孩提,此念可去,是断灭种性矣”,也就是说情感是人之为人的代表,就像孟子所说“无父无母,禽兽也”,这是人的天性,如无则非人哉。于是阳明在西湖旁边养病的时候,他就在一个寺庙里当头棒喝了一位和尚。就是说这位和尚做禅做了三年,既没说话也没有睁眼,但阳明却说:“这位和尚终日眼巴巴看甚么,口巴巴说甚么?”阳明当然可以看到表相,但是他看到的是这位和尚的心!他的心依旧在动,没有停止运作。但是,他可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参悟什么,只是在这里一昧的“修”。于是阳明便开始“棒喝”这位和尚,也就是以亲情唤起其本心。果然,棒喝之后这位和尚就归俗返乡看望家人去了。其实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个和尚的修炼肯定不是太深,其实真正修炼有果的大和尚是明白佛道内核的。比如大慈大悲,不也是一种仁之外推吗?如果阳明与其互动,将会碰撞出一场思想盛宴。
所以阳明发现了人性之本和。第二年他就开始收弟子,并且与志同道合的湛甘泉先生一起开堂,以身心之学成圣贤之道。其实他们所提倡的圣学相较于当时一般的读书人志向都更上一层楼,不仅没有排斥科举,同时,成圣贤还与为帝王师不一样。在修齐治平之余在完成自身的不断超拔。同时,圣学也提倡人要在每一个时刻保持勇猛精进的姿态,即便邦无道,也要保持自己的坚守。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阳明就不惑了?
在明武宗上位元年,王阳明遭遇了一生当中最大的转折,也就是“四十廷杖”“贬谪龙场”等一系列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新皇帝上位,朝政被宦官刘瑾等把持,二府(北京、南京)的大臣们不是因为进谏而杀、贬,就是被迫同流合污。为此阳明上书皇帝不要被小人迷惑,虽然诚恳但是被宦官发现,立即打了四十廷杖后关入锦衣牢,后被贬谪至偏远的贵州龙场。在这场灾难中,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那么,既然有很多大臣的前车之鉴,为什么王阳明还要去进谏?没错,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圣贤梦。他没有抱有侥幸的心理,而是置己于生死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坚定的去“义之当为”。那么在他经过一系列磨难后,他心中此刻会怨恨吗?在我看来,如果他怨恨的是某个对象,比如刘瑾,那他在去往龙场途中就不会如此从容,即便有刘瑾的追杀。那么他是否怨恨的是当时明朝官场环境的混乱和黑暗?如果是那他就不会上书朝廷,也不会是我们心目中的阳明。所以他有怨恨吗?在我看来,他其实是有困惑。大家可以想一下,历经如此磨难,就是为了能够成就自己的圣贤梦。然而不仅过程中自己的命差点儿丢掉,还没有任何结果。于是他对圣贤所存在的意义不知所措。他的理想的确没有被扑灭,但是要通过怎样的渠道燃起来,他现在不知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困境,我可能会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再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反而另辟蹊径或者归隐。阳明在去往龙场的道路上的确有过归隐的想法,但是他却没有选择,反倒是有了大困惑。正是因为他没有退,伴随着坚如磐石而毫无道路的理想,才会有如此困惑。
正所谓,有大困才可以有大悟,只有如此才可以实现超拔。那么,阳明在偏远、环境恶劣的龙场又会遭遇什么?他是如何面对的?又是什么促进了他的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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