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盒子里的糖果一颗叫糖不苦,一颗叫糖不甜。
昨晚,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生在一个残酷的年代,这里的残酷,不是炮火的轰鸣,不是战争的硝烟,而是饥饿和随时的死亡带来的恐惧。如果你恰巧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那就随我一起看看这个梦。
这是一个寒冷的季节,我和物资队的人员一起在已经废弃的城镇里搜寻一切可以用得上的物资。我所在的物资队是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一群在战争中幸存的儿童。物资队的成员都是在战争中侥幸活下来的人,我们男男女女大概五六个人成为了这群孩子的唯一希望。
城镇里已经荒无人烟,有条件的人早已逃难,不幸死于战争的人被路过的一队抗战人士所掩埋。抗战人士给我了们留下了尽可能多的一袋粮食,他们要赶去前线支援。他们走的时候,队伍里一个年纪不大的战士看了一眼被我们保护的很好的孩子。他,也是个孩子啊。
我们小心翼翼地开着唯一可以发动起来的破旧的卡车在道路宽阔的路上穿行,我看到路边一棵棵光杆子的树,我看到树上飞起的一只黑漆漆的鸦,我看到无波无澜的河道里升起的烟。
车子停在了一栋干净的红色砖瓦房外,这个年代,红色的砖瓦墙代表着吃喝不愁。推开两扇高至胸口的绿色油漆铁门,院子里的老树掉了一地的枯叶。这里有一间主房,一间耳房。我和队员们从耳房搜起,搜寻一切可以用得到的物资。
刚进入这间耳房,我们的喜悦油然而生。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很整齐,整齐,就意味着这里没被人搜过,这里可能存在有大量物资。
我们看见黑漆漆的木柜安安静静地卧在床上的墙边,木柜上有供奉用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参差不齐灭了的香火,香炉后的墙上贴有保一家平安的各路神仙。皮肤发黄的小王家里是信佛的,他将破旧的枪支夹在腋窝下,双手合住,低头闭眼向神像拜了拜,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后,他将香炉取下,打开柜子。
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儒雅的老先生与他伉俪情深的妻子。他们气质不凡,一看就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之后,我们看见了箱子里被塑料袋包的完好的衣物。我们都难以置信,箱子里东西像是为我们准备好的一样,箱子里的每件衣服都包裹着一层塑料,每件衣服也都整整齐齐地经过主人的精心叠放。
队里爱漂亮的英子迫不及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包裹着塑料袋,带有碎花的上衣在身上比划着,眼神发亮地转着圈让我们看着,我们都感到高兴。小王和其他队友扛着枪,将一件件包装完好的衣服往卡车上抱。
衣服抱完,我们看见了箱子底的医疗箱。医疗箱里药品完整,医疗物资齐全。我们的安全感瞬间上升到满格,大量的药品和医疗物资能够让我们有更多的存活时间。
将医疗箱搬出,我们看见了箱子底端的一封牛皮纸包装的信,信封封面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写。我主动上前拿出了这封信,因为我是队里唯一识字的人。拿出信,我看见了写的铿锵的字以及落款,这明显是照片里那位儒雅的老先生写的信。我看着信,将内容读了出来。
信里的内容大概是他们是一对留学归来的夫妻,为了治病几经奔波到国外治病,等到再回来时,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他们不得已离开了这里,希望留下来的东西能够帮助到这里的人们。
我们看着照片里的老先生他的妻子,心里充满了敬佩。
接着,我们走出耳房,来到了另外一间耳房里。这里的布置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这里同样有一个箱子。打开箱子,我们首先看见的是一个画有糖果的大铁盒子。小王打开盒子,我们看着盒子里五颜六色的糖果,都悄悄地吞起了口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糖果了,都快记不起甜是什么滋味了。小王赶紧盖上了盒子的盖子,他说我们谁也别偷吃,带回去分给孩子们,这些糖果带回去肯定让孩子们高兴很久。
小王将糖果盒子装进了包袱后,我看见糖果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打开纸,纸上依旧是老先生的字体,老先生说,他有个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两个人都很爱吃糖。但是,孙子不喜欢糖太甜,孙女不喜欢苦苦的糖。这世上哪有不甜的糖和苦苦的糖呢?
于是,老先生家里总是备着糖果,等着孙子和孙女到的时候吃。作为爷爷,他告诉孙子和孙女,这糖呢,一颗叫糖不苦,一颗叫糖不甜。
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因为战争的苦,孩子们都没尝过什么是甜。
物资队里的队员们沉默了片刻,将其余能用的东西装好,便出了门上了卡车。
卡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行驶,看着远去的红砖房,心里没来由的落寞,看着队友捧在手里的糖果盒,心里又没来由的欢喜,我想,等到孩子们吃到糖时,我会告诉他们,这糖,一颗叫糖不苦,一颗叫糖不甜。
梦结束在飞鸟盘旋、灰色的天空和一点红色砖瓦房里,我醒了过来,现实中的我心里涌上一阵吃不到糖果也找不到父母的委屈劲儿,一个劲儿的流泪。
在这种委屈中,我仿佛看到了缩在破砖房下的那群孩子的双眼,那些双眼澄澈,但充满了迷茫与害怕。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一群飞鸟飞过的动静都让他们颤抖不已。我仿佛,变成了其中一个孩子。
以前我吃得上饭,有疼我的爹和娘,还有爱我的爷爷奶奶,只是一种名为战争的东西夺去了这一切。
我不知道什么是战争,但是战争会带走我的家人,让穿着军装的大哥哥喊疼,让和我一样的孩子饿肚子。
人们把一切归咎于残酷的战争,无人去追究战争的缘起以及人类的无情。
我迫不及待地起床想找出一颗糖塞进嘴里,以慰这没来由的委屈,但我突然间有些释然了,因为现在的中国岁月静好,山河无恙,想吃什么糖都有。
爷爷,现在的孩子都吃的上糖果了,有甜的,有苦的,有咸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口味的呢。
近两年疫情的缘故,孩子们都戴上了口罩,有些只能趴在窗边去感受春天的花花与美好。我想告诉孩子们的是,孩子们啊,这疫情远没有战争来的可怕,至少现在,我们有糖吃,有饭吃,有家人陪伴。
战争的敌人是难测的人心,“战疫”的敌人是可测的病毒。人们也许战胜不了人心,但是一定会战胜病毒。
希望等到疫情消散的那天,我们能取下口罩互相露出笑容,肆无忌惮的在公共场所吃喜欢口味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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