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不回去了，昨天小年，我知道家里母亲从昨天开始就会把过年的味道带起来。昨晚的电话打的格外长，弟弟一家陪着爸妈吃饭，电话里听着她爽朗的笑声，我就知道，她状态还不错。
其实我是眼里含泪的，今年不比往年，今年国庆，她刚刚做了髋关节置换手术，这十来年腿疼的毛病折磨她寝食难安，但出院两月不到就开始做家务，一刻都闲不住，我总吓唬她：置换的骨头也是有寿命的，好几万你不心疼也会坏掉的！嘴上满口答应，回头看见有活又根本坐不住.
家里的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王爷的，老家的厨房无论是大是小，无论是三间瓦房还是豪华装修，家家都会辟出一尺见方的空间给灶王爷立个牌位，小年这天，灶王爷是要上天去汇报工作的，家家户户变会尽吃些甜食，好让灶王爷多多美言他的这家主人一年来的美好事情，顺便保佑来年一年顺遂。
我们姐弟三人，都自然的随了爸妈爱吃甜食的习惯，母亲更是每年都会用那口古董般的鏊子和配套的炉子烘烤香甜的红糖烧饼，一口咬下去，外脆里嫩，油亮的红糖汁不小心会烫的龇牙咧嘴……我逗笑她，你挺厉害啊，腿都那样了，还做！母亲大笑，做啊，不做怎么是过年，过两天她还要蒸花馍，支油锅…..我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拿手绝活，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仙嫂那两把刷子，她在电话里笑，我在电话这头既羡慕又心酸。即使是现在，目前在老家的生活也不能说一切顺遂，但扔能像年轻时一样，全心全意对待生活，无论儿女们回不回得了家，家都是那一团化不开的念想。
前天弟妹传过来妈姐妹六人在我们家的合照，我笑她不容易啊，上一次六姐妹同框是11年前了，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磕磕绊绊的哪一家都不容易，还能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拍张照片，知足了。我说都老了，你还没有大姨显年轻，妈回，我老吗？我觉得我挺年轻的啊，其实她一直都不服老，以前回去陪她聊天，就总说，我心里觉得还很年轻，怎么年龄都六十了呢？六十了，更平和了。
外婆去世前两年瘫痪在床，姐妹6家轮流伺候，那年冬天，母亲腋下做了个手术，术后伤口怎么都不肯愈合，加上外婆体量大，几番与姨妈挨个商量换一下时间都无果，我想她一定很无奈，好在父亲在对待外公外婆上不亚于对待自己爹妈，都熬过去了，心里会没有芥蒂么？母亲时常回想起妹妹家的孩子哪个不是穿着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长大，哪个孩子没有在二姨家过暑假？现在母亲在说起，竟一脸慈祥，仿佛那都是她应该做的，妈妈是妈，姨妈也是妈，分那不清楚做什么？
我们这代人写母亲，尤其是家在农村的母亲，前半辈子没有不苦的。回首母亲的这半辈子，她一直很用力，用尽全力想要过好眼前的，未来的日子。妈妈年轻时有一米七，用她自己的话说，长胳膊长腿，手大脚大，生来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严厉的外公调教出的女儿，家里田里，厨房厅堂，都让婆家挑不出丝毫毛病，年代地域的狭隘，我没有资格去评判外公教育理念的是非，我只知道，父亲家当时的生活状态从爸妈现在的描述中略知一二，很穷，全村数得着的穷户头。妈妈嫁过来第二天奶奶给了5块钱就算把这个穷家交给妈妈，自己走亲戚去了，自此开始了妈妈为了生活劳作不息的大半辈子。像大部分生活在农村的母亲一样，为家庭操劳大半辈子，给自己落下一身病痛。
作为妻子，母亲，儿媳，都是无可挑剔的，最遗憾是没有读过书，年轻时脾气有点暴躁，但是对于这个家的贡献，没有任何一个成员会对她有微词，包括过世的爷爷奶奶。也许，在奶奶眼里，妈妈对于他们这个穷家，已经远不止是一个儿媳妇该做的，而是有点拉全家人出泥潭的恩人了。
小时候家里穷，是真的很穷，但是几分菜地被母亲打理的勃勃生机，冬天从雪里刨出的萝卜白菜，通常能在整片菜园子里总拔得头筹；夏天，红红沙沙的西红柿和毛刺刺扎手的鲜黄瓜在母亲的巧手下总能让家里局促的餐桌上不那么单调；老家的主食是面食，母亲的面食做的绝，把我们姐弟三人的嘴巴都养叼了，至今记得小时候上学带着母亲制作的小船造型的花卷，总能惹来小伙伴羡慕嫉妒的口水；逢两季衔接时，菜园里没了蔬菜可种，家里的一把红薯粉条都能被做成至今难忘的味道，时至今日仍然会纳闷儿，为何同样的辣椒，却无论如何都炒不出记忆里的味道？
母亲不识字，脾气也不太好，但是顾大体，识大局，碰到父亲做决定的事儿，她纵是想不通，也绝不会大吵大闹，在父亲相劝下也能想的明白。我高中时胃病厉害到吃不了任何食物，不停的呕吐，后来尝试中药调理，那时高三，父亲两难，实在不想我失去考大学的机会，但又心疼体重已经瘦掉二十斤的我，于是合计把中药煎好带到学校里喝，每次要带一周的，母亲坚决不肯，这身体，丁点力气都没有还上什么学！身体要紧上学要紧啊！可最后还是心疼的看着我去上学，那年高考危险上线。但我仍然感谢他们，十几年前的河南农村，能让坚持让一个女孩读书，读到大学，在大城市安家，他们尽力了。
时光飞速流转，再不会有母亲在前面走，我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了，如今步履蹒跚里藏了多少岁月赠与的沟沟坎坎，磕磕绊绊。生活的艰难一日未停，孩子们的烦恼和生活的不易依然是她最大的忧虑，但她仿佛从未希冀她的孩子们能给她带来多优渥的物质回报，一个电话一声妈，她便能爽朗的笑，不知你已眼里含泪，我知道，她心里是幸福的，她的孩子们，她的家，那是她的全世界。
过年了，能回家的回家陪陪妈，不能回家的记得打个长长的电话吧，跟她唠唠，她懂你的不得已，但一样会开心。
一点碎碎念：母亲节要到了，翻出年前写的一点心情，遥祝妈妈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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