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站牌下

公交车站牌下

1

遇见一个大嫂， 草帽遮一张黝黑的脸，

臂弯里挎着一个柳编的篮子， 一篮子的新鲜蔬菜。

这菜真新鲜，有人称赞。

刚从地里拔的，自己种的，

不上化肥，不打药， 送点给亲戚尝尝。

掩饰不住的自豪。

整地翻土播种，间苗拔草，

看着畦垅冒新绿，看着蔬菜欢喜长大。

头茬的蔬菜先让亲戚尝个鲜。

什么样的亲戚才有这样的福分。

我提着个电脑包， 电脑里满满的都是我写的字，

我的构图，我的课件， 就像农家大嫂一篮子的蔬菜。

一天一天，汉字的种子慢慢发芽长大，

一行行整齐排列，就像那菜地的畦垅，

我也是辛勤的呵护， 也是用了血汗泪雨浇灌。

公交车迟迟不来， 肩臂酸痛我把电脑包放在脚边，

那大嫂也放下了她的菜篮。

几棵带着泥土的小油菜掉到电脑包上，

她慌张地拾起， 连声致歉：对不起，给弄脏了。

我笑笑：没什么，不要紧的。

我就是一棵小菜，用汉字把自己拔出菜园。

和你一样的，我也在种菜， 在键盘上，用汉字种菜。

我们都是勤劳的菜农，好想拍拍她的肩膀，

亲切地叫她一声姐姐。 车来了，

她上了11路，我上了210，

人生或许从此再无相逢。

2

几位退休的老人， 提着各色的袋子，

衣着素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眉心眼角写满精明。

有老年卡，坐车不花钱， 还有青年让座。

退休了，除了广场舞，早晚的遛弯，

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赶集，

坐着公交车，从城里到乡下。

谈论着石拉渊集上的现捞的鱼，

现杀的鸡鸭牛羊肉，又新鲜，又便宜。

相公集上戴着黄花的嫩黄瓜水萝卜，

太平集上的西红柿小甜瓜，

刘店子集上的锅饼和奶香小草莓。

他们还谈论着郑旺集上的蒜薹，

那蒜薹又肥嫩，又脆生，

有一点点辣，带着丝丝的甜。

关键是便宜，才一块多钱一斤。

要是使劲讲讲价还便宜，八毛也卖。

一个老太太说，那些乡下人得使劲讲价。

耳机的隔音效果不好，他们的谈吐聒噪着耳膜。

突然想起《红楼梦》里的刘姥姥打秋风。

我琢磨着，他们往上推一辈，就是农民，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在乡间的泥土里打滚。

就是现在，他们也有几门子的亲戚在乡下，

一边拔着蒜薹，一边顿足长叹：

蒜薹也不值钱，明年说啥也不再种蒜！

3

站牌下等待， 公交车迟迟不来，

结束一天的忙碌， 此刻站在这儿，

我是无聊的闲人。 看蚂蚁上树，

没有树 却有一条草绿色的青虫，

在路边草叶上蠕动。 一群蚂蚁，

持剑扛戟， 气势汹汹而来。

青虫专注地在草叶上爬行，

没有发现这蚂蚁将兵，

小小的蚂蚁训练有素协同作战，

抬着这庞然大物， 一路朝着自己的家园走去。

自然界的法则，弱肉强食，

在这站牌下上演。

看着看着，忽然脊背生寒，

那条青虫原本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