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村委会的几个人正在村口拉横幅，老冯停下脚步，挨着每个字读出声来：关注留守儿童，要靠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刚读完，老冯就后悔没有早点离开这里。果然，村委会刘主任叫住了他：老冯，你儿子和儿媳妇过年都要回来吧？
老冯含糊地在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然后想快步开溜，刘主任又对他提高了嗓门：记得给你儿子两口子说说，多回来陪陪老人和孩子。
正好另外有人有事找刘主任，老冯这才趁机脱了身。
小汉倚在白色的墙壁上吃着“亲仔小馒头”，袋口开得太小，他那肥嘟嘟的食指进去扣了半天，也没能扣出半颗来。
小汉急得哇哇大叫，老冯媳妇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小祖宗，又怎么了？
小汉刚学会说话，只会说一些词语“小馒头，小馒头…汉汉要吃！”
老冯媳妇倒是一下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拿过小馒头，哧啦一下撕开了个大口子。
小汉接过来没有拿稳，小馒头倒得地上到处都是。他蹲下去从地上抓起来一大把，塞进了嘴里。
老冯媳妇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赶紧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只是这样弯了一下腰，老冯媳妇的腰就疼得直不起来，她用手撑着，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父母都不在身边的娃儿就是造孽。
“爷爷，爷爷，吃…。”小汉看见老冯从外面回来，将嘴里的一颗小馒头拿了出来又塞到老冯的嘴里。
老冯咬下去嘎嘣嘎嘣几声响，小馒头在嘴里碎开，发出浓郁的奶香，老冯满意地笑了：我的乖孙子，最会孝敬爷爷了。
“老太婆，报应今天还没有打电话回来吗？”老冯回过头去问媳妇，报应是对儿子冯建勇的称呼。这些年来，他和媳妇都没有叫过儿子的名字，总是以报应二字代替。
说冯建勇是个报应，一点儿也没有冤枉他。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少给二老添堵，吃喝骗赌毒样样沾身。“没有接到他的电话。”老冯媳妇面无表情地回答。
“小汉，别趴在窗户边上，多危险呀！”老冯媳妇把窗台上的孙子抱了下来，往他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几下。小汉哇地哭嚎起来。
老冯皱了皱眉，心疼地抱过孙子，又问媳妇：小汉他妈妈也没有打电话回来？
“没打来。”老太婆不耐烦的蹦出了两个字。老冯寻思：这也太不正常了。
儿子和儿媳妇都在深圳打工。儿子在深圳的镇上开了一个麻将馆，据说还没有儿媳妇挣得多。
不过老冯两口子都不清楚儿媳妇做的什么工作，有一次老冯媳妇多嘴问了儿媳妇，还没等儿媳妇回答，就被儿子怼了回来。
儿媳妇的工作也很奇怪，白天她都是在家里。晚上视频的时候，她总是很忙，手中的对讲机里一直有人说话。
有时候对讲机里会有人叫她，她就会匆匆地说一句：我有事要忙了，晚点再说。然后很快挂断视频。
可是再怎么忙，以往儿媳妇的电话可是没有断过一天，还有那个什么微信视频，白天时间都是一个接着又一个的发过来。
这次都过了好几天了，儿媳妇一个电话都没来过，她和冯建勇那个报应闹掰了不假，可是她是那么心疼儿子的人，怎么会撇得下，几天不联系呢？
老冯越琢磨心里越不踏实，他拨通了儿媳妇的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丽洁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老冯隐隐有些担心，但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老太婆身体不好，又喜欢胡思乱想，如果她也跟着一起担心，因此病倒的话，那小汉怎么办？
老冯用力地摁灭了手上的烟头，向小汉招了招手：快过来，爷爷带你出去坐摇摇车。
晚上，老冯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显示是四川绵阳打来的。绵阳不就是丽洁的老家吗？老冯赶快按下了接听键。
没想到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好，冯叔叔，我是丽洁的姐姐-丽娜。”
老冯在慢速运转的大脑里搜索着“丽娜”这个名字，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不过丽洁有个姐姐他倒是知道的，“哦…你好，你好…我听丽洁说起过你”老冯猜不到对方来电的用意，只能在电话这头敷衍着。
“冯叔叔，那我有话就直说了。丽洁，丽洁她被拘留了。”
“什么？丽洁她…”老冯刚想再问一句确认一遍，他瞥见媳妇正定睛望着自己，便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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