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摩托梦

作者 枫林

我老爸年轻时就喜欢摩托车，这和他当年从事的工作和交通状况有关系。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老爸在计量部门工作，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到乡下的粮站和供销社检查和维修计量器具，检查时所需用的大小法码和工具必须随身携带，可那时的交通非常落后，很多公社还不通汽车，就需要骑自行车下乡。可是，所携带的工具和法码很多，十分沉重。所以在下乡的途中，他看到邮局的邮递员骑着摩托车奔驰在乡间的道路上时羡慕极了，就梦想如果哪一天能有一辆摩托车骑着下乡该有多好呀？在那个年代摩托车是属于计划统配物资，不是随便买的，所以老爸就产生了自己制作摩托车的想法。

老爸是手艺人出身，车、钳、锻、铆、焊样样都会。自从有了制作摩托车的想法后就四处寻找材料，利用业余时间，起早贪黑，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造出了一辆特别奇特的摩托车。

老爸的摩托梦

这辆摩托车，发动机用的是林场已报废的油锯上面的汽油发动机，车轮是我们家多年不用的手推车的轱辘，车把就是自行车的车把，油箱是用一块白铁皮敲打成的圆桶吊在车梁上，从废品站找来的四根弹簧成了减震器。

妈妈埋怨他说：“你弄这个破玩意儿还花了不少钱，以后还得自己买汽油吧？”那时候汽油才几角钱一公升，但是个人使用也还是很奢侈的。爸爸说以后把酒戒了，用省下的酒钱来买汽油。结果是汽油买了酒也照样喝。最有意思的是那个排气管，我老爸用白铁皮做的排气管像个喇叭筒，它不但不消音反而起到了扬声的作用，排气管像机关枪一样“达达达”的响，老远就知道是老爸的摩托回来了。

摩托车制成以后，我老爸既高兴又得意。无论是上下班，还是下乡工作都骑着它，即使是班车能通车的地方也自己骑着“土摩托”下乡。

但是，自己制作的东西质量可想而知，它经常在途中闹脾气，如果坏在了途中，老爸又无法修好，就只能满头大汗的推着回来。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也对这辆土摩托产生了兴趣，也想骑上玩儿一下。老爸将车骑到县城外公路无人的地方给了我，并简单告诉了我驾驶技巧。我按照老爸讲的骑上去，车子跑了起来，比自行车快多了，骑在车上很神气惬意，不知不觉的越骑越快，那时候公路上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的车，人也寥寥无几，所以不知不觉跑出七八里路，这时我忽然想起忘了问怎样减速和如何熄火了，因为这车没有点火钥匙，控制油门拉线的弹簧也不归位，想减速却无从下手，急的我满头大汗，最后只好用脚将油门的线绳踢断，然后将车向路旁的沙土堆撞了过去，才把车停了下来……从此我再也不敢动他那宝贝摩托了。

1979年底，老爸病倒了，“中风”痊愈以后留下后遗症，走起路来左腿软软的不听使唤，再也无法骑他的土摩托了。天长日久、风吹雨淋，眼看着它渐渐地变成了一堆废铁。

改革开放以后，尤其进入九十年代，市场上各式各样的摩托车五彩斑斓，哥哥买了辆“本田”、我买了辆“嘉陵”。每当我骑着摩托车回家看望老爸时，他总是拖着他那不灵便的腿脚围着摩托车左看右看，有时还骑到上面呆上一会儿。

老爸的摩托梦

那一年，老爸已经七十八了，虽然年岁大了，可思维依然是那么活跃。有一天，他突然提出要买一辆摩托车，他找到在供销大楼经营摩托车的经理也就是我的老婆，拿出钱一定要买一辆，我妻子不敢卖给他，但又不愿得罪自己的公爹，只好搪塞说：“这几辆有毛病打不着火儿，等过几天进货时给您留一辆好的。”老爸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只好遗憾的走了。

过了几天，老爸找到我说：“我这辈子就喜欢摩托车，你就帮我买一辆吧，我知道你不说话，你媳妇就不让他们营业员卖给我。”我耐心的对他讲：“不是不让你买摩托车，是因为你的岁数太大了，您今年都七十八了，已经不是年轻时的那会儿了，一旦骑摩托有个闪失什么的，摔了您老人家可怎么办呀？”老爸讲：“我这辈子就喜欢摩托车，哪怕是我今天买了骑上一圈儿，就是被摔死了我也心甘情愿，我也算是圆了我这一辈子的摩托梦了！”

老爸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我还是沉下脸对他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不怕死的决心我也相信，可你要是将别人撞坏了，是你去伺候人家呀还是我去伺候人家呀？另外你有驾照吗？没有驾照骑摩托车就是违法行为，你不要以为你当年骑那个土摩托到处跑没人管你，现在你骑上我的摩托车到外面跑一圈试试看，警察立马就拘留你，到时我还得给你送饭去！”老爷子听了后，转身悻悻的摔门而去。

过了半年，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前几天老爷子又要买摩托车，我就将县城里的卖摩托车的商店都跑了一遍，向店老板说好话，告诉他们如果有一个老头儿来买摩托车可千万别卖给他。可现在卖摩托的太多了，今天上午老爷子就真买了一辆。”我说：“没关系他骑不了，他已经连车都发动不了。”大哥哭笑不得地说：“嗨，他花钱雇了一个人给骑回来了，老爷子现在还坐在车上乐呢。”

我一听也傻了，老爷子这次来真的了。我立刻赶回父亲家里，原来他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大哥正急头白脸的劝他呢。我看了看车说：“既然老人特别喜欢车，买就买了，让他骑去吧。”大哥一听就急了，我把他叫到一边告诉他说：“今个儿天色已晚，他也骑不了了，晚上你趁他睡觉时将点火电源线剪断，让他明天打不着火。他现在已近八十岁了，已经弄不懂现在车的构造了。”大哥一听恍然大悟，很高兴的帮助老爷子擦车推车，晚上悄悄的给车做了手脚。

老爸的摩托梦

老爷子第二天起得很早，可是一直鼓捣到八九点钟也没能将车发动着，心中直纳闷儿，这可是新车呀？怎么就不着车了呢？老爷子打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过一会儿我去你那儿看看。”我立即打电话通知大哥马上接通电源线，我来到老爸家里装模做样的看了看，拿过钥匙接通开关，用脚一踩启动杆，摩托车立刻欢快的发动起来。老爷子叹了口气说：“看来我是老了，当年自己能亲手制作摩托车，现如今连个车也发动不了啦。”我急忙顺坡下驴的说：“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现实一点，干脆把车退了它，省的看着它心里堵得慌。”老爷子一摆手，“你看着办吧”。

老爸的摩托梦

老爸的摩托梦一直到去世也未能实现，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在他的葬礼上，我专门请纸张铺的师傅为他精心的扎了一辆摩托车，小心翼翼的运到了墓地为他陪葬，愿他的梦想能在天堂里实现。可是在回家的路上才突然想起，“坏了！忘了给老爸糊一个驾照了，也不知天堂里的警察管得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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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枫林简介：

老爸的摩托梦

本人1953年出生，自幼在河北省丰宁县县城长大，1972年参加工作在工厂学木工，从学徒工开始；工人、车间主任到工厂厂长。如今在一家民营的工业企业任厂长。

本人喜爱文学，但从未发表过。偶然看了《老家热河》里《故乡是丰宁》的精美作品，也拿起笔来把发生在自己家里有趣的故事说给《老家热河》的读者来分享。水平有限，凑合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