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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上)

作家(上)

作者: 根号1159 | 来源:发表于2020-09-24 00:52 被阅读0次

    这位先生,实在对不住了。

    听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内心是在庆幸赶走了我这个麻烦鬼。我不想再说什么,便拿着应得的稿费离开了这家出版社。

    奥普司·仲马,这是我的名字,但大家伙似乎都认为我是模仿亚历山大·仲马的存在,朋友赛德也讥讽我。他与我一样寄住在康德仑老爷家。我跟他走在一起,他总会表露真面目,耍起大牌来让人感觉是少爷似的,而我便是安插在他身旁的佣人。所以没人愿意跟在他身边,我只是为了我的教条。

    我失败了。我像往常一样将此事告诉给了赛德,等待他的嘲讽,这已然成为了餐桌上的常习。但今天餐桌上却出奇的寂静,先不说赛德,连时常瞧不起我的大小姐也一声不吭。

    是留学的事。晚饭过后佣人对我说。老爷让阿娜·康德仑大小姐下周二前往邻国上学,此事已经和那边的人了商量好了,由巴比妥家接管大小姐的生活。

    是吗……我不禁想起我是如何来到康德仑家的。那是十三年前的事,当然这是老爷对我说的,事实是怎么样已经无需考究了。听说是做完弥撒的第七天,奥普休顿这座著名的宗教城镇被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摧残,随之而来的是暴风雨的洗礼,在一片断壁残垣里躲着雨,后来我被父亲的弟弟沙林叔救走了,送进了宗教学院,再然后我就与赛德一起被康德仑老爷收留。

    回想起来,赛德是目前伴我人生最长的友人了。记得我们曾偷偷在半夜翻墙,和另一个名叫卡顿的男孩一起去不远的村庄喝酒、看舞。

    卡顿的脸上长满了雀斑,但并不丑陋,总有不少人对他示以友好,而我和赛德就像多余的一样,但他是我和赛德共同的最好的朋友,我们是隐秘的铁三角。

    不过事实上赛德早就忘却了他吧,从在学院那会。现在赛德仗着康德仑家住客(倒更像个少爷)的身份与女性为伍,是咖季街有名的老嫖客,据说指染的姑娘多达六十多个,他曾在餐桌上当着大小姐的面吹嘘自己一晚上睡了七个姑娘,聊着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我写的书的内容便是纪念卡顿和讽刺一个醉鬼的。我争取了赛德的同意,他还表示自己极其期待。不过他只是半嘲笑的答应了而已,明明根本是抱着我必输的心思罢了。从这开始我便认为赛德的心里已经不再有那段快乐的时光了,现在的他只是个纨绔子弟。

    你说对吧卡修金小姐、曼诺小姐。我对她们说着贬低赛德的话。这家店叫flight,是我远离咖季街,用来交欢和宣泄的地方,据说前任店长的丈夫是一位飞行员,在某场战争中丧命。现任店长是卡修金小姐,与曼诺小姐均是被前任店长在宗教学院收留。

    卡修金小姐有着一头十分靓丽的金色头发,曼诺小姐则是棕色的头发。常来的客人里有个画家,叫杜铎,时常挑逗曼诺小姐——这件事后续再讲。说到赛德的痛处了,他害怕别人看他洗澡,因为他的后背有很多疤痕,是很小时候被父亲拿皮鞭打的。

    卡修金小姐点了点头,带着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她时常这么待客,她的面容也从不对着谁,就像一尊雕像伫立在柜台里。我就是被这般姿色带入,比起吃喝,我更愿意去享受卡修金小姐的神秘气场。

    关于我这次失败的稿子,我并不认为是失败。我对卡修金小姐诉说着这个故事的原本,我期许得到合我心意的评价,期许得到正眼看待。

    卡顿死于热病,很凄惨。宗教学院会给每一个死去的人做葬礼,就葬在远郊的花园里,毕竟大部分都是些孤儿,没谁能来带走他们。但据说卡顿并不是孤儿,他的母亲正是这所宗教学院的一位修女。事实又是什么谁知道呢。卡顿安葬的那天,学院的学生基本都来了,可见卡顿有多么的光辉,大家泪流满面,唱颂歌的人在前头唱着,几位长者在后面抬着棺木,我和另外三名学生亲手为他盖上的棺木盖,看着他的棺逐渐被土覆盖。大家伙一直在祷告,神圣威严。

    当晚赛德拿着酒和牛肉,唱着小调从正门回来,见到我便大声吆喝。此时大家伙正在哀伤,几位学生用锐利的眼睛瞪着赛德。我连忙制止他继续丢人现眼,并告诉他卡顿下葬的事。谁知他全然不顾,脸色浅红明显是醉了,踏着大步走回了宿舍。

    他的为人就是如此,但这又如何,他依然恬不知耻的加入大家。有时候挨骂了他也会用一脸傻笑带过。这家伙绝对没有女人缘。不知是谁说的,他在学院确实没有女人缘,就像精神病一样,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他呢?谁知道离开学院后的他转正了,他没有受锢于在学院时的臭名,而是依靠康德仑家的名号活的那样精彩,这我无话可说。

    从门进来前方便是这笔直的雕像,说实话,缺乏美感,女性应该活动起来才更美好吧。这是杜铎说的,他总是趁势说着煞景的话,至少我是这样以为,但卡修金小姐却礼貌回应道:大部分的立着的雕像从来都是高贵的。

    好家伙,精彩的回复。我称赞道。这世上除了那几尊妖魔鬼怪,确实没有哪尊立着的雕像是不为高贵而生的。切记,是立着的雕像。杜铎对卡修金小姐并不感兴趣,以至于我觉得他的脑子不是很正常。他对卡修金小姐寒暄完便迈步走向了曼诺小姐,此刻她正在清扫地面。杜铎向她点头示意,我并不知道这有什么玄机。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便没有再猜测,但是卡修金小姐显然有些在意,记得上次卡修金当着我的面问过曼诺小姐杜铎的事,曼诺小姐一言不发,脸红彤彤的。

    她喜欢杜铎。我是这么想的,卡修金小姐肯定也是如此。我丝毫不觉得羞愧的想着如果曼诺小姐和杜铎在一起的事。

    “曼诺小姐是不会得到幸福的。”这种话我自然不会说出口来,这不是祝福,而胜似祝福,我可真是个混蛋。我对写戏谑他人之爱情的故事有十足的自信,我的每一部作品的编辑肯定都是曾经有过所谓爱情故事的,可仅仅只是玩玩,难道不是吗?我总把友情胜过爱情摆在明面上,我誓死捍卫友情。

    这就叫思想被扭曲了。赛德淡笑着嘲讽我说。我可真不愿意把他当做我所捍卫的友情里的角色,但为了餐桌礼仪,我还是拿起了十足的优雅和大方,笑哈哈的符合,并说我生来扭曲,你把我的脊髓抽出来就会发现,我的骨头也是经过强扭的。

    可是赛德显得毫无兴致,这令我感到奇怪,他明明是个大言不惭的骄傲的笑人,怎么会变得带有秘密情绪?仅仅是阿娜小姐要出国留学的事吗?我仿佛参透了什么,便没再说什么。

    往后几天,我没再跟赛德讨论过任何事,这期间我每天都前往flight,试图寻找懂我的人。不知卡修金小姐还记不记得一位带着黑猫的客人,他的脸上有划痕,兴许是爱猫上脸了,我对此人很感兴趣。

    卡修金小姐思索了一下下,便翻开账簿。他啊,是个商人,我们店的酒就是挑的他家的,这个人怪得很,本身对猫毛过敏,却依旧抱着猫不放手。我想了想,原来如此,我对他的记忆就是只有那只黑猫和一身黑装,他从不卸身。

    我请卡修金小姐讲了讲这个人的事。

    劳斯士,是我养父的战友,不过他早年并没有被选上飞行员,战时也没有上场,据说是腿摔断了,怜悯他的司令选择了让他回家,据说离别军旅前我的养父找到了他,告诉他我和曼诺的事。卡修金小姐说到这,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再给自己倒了杯。这杯算请的。

    我有些羞愧的拿起这杯酒喝了起来。曼诺小姐没有来吗?我才发现,今天的flight格外冷清,杜铎也没有来,虽然我不知这是庆幸还是什么。

    曼诺她生病了,今天其实并没有开店。卡修金小姐说道。只是看你浑浑噩噩的,像有什么心事的走了进来,如果我告诉你今晚不开店,我怕你会去找咖季街的小姑娘,那样我不仅失去了一个宝贵的客人,你也将失去自己的灵魂。

    我红着脸道谢,并告知了我的心事。

    康德肯定是爱着阿娜小姐的吧。卡修金小姐一下便清晰了思路,或许也是由于我已经把自己的感知和盘托出了,我暗自感慨我竟然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

    最近有什么好思路吗?

    没有,我看我多半是没有办法的了,我可真是个庸才,我可能不适合写作吧。我把我的无能为力和盘托出,期许卡修金小姐能指点迷津,但她并没有如我所期待那样,而是再度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试着写写怪人物的故事吧。我无奈的说。比如那个带着黑猫的男人,还有杜铎,以及那几个仿佛得了抑郁症的酒客,当然我绝不会写卡修金小姐,你是那样散放着华光。我红着脸说,不知这是酒劲过大还是过于紧张,我害怕卡修金小姐露出失望的神情,并说出“随便”这两个字。

    我觉得你很适合写作,还请相信你自己。卡修金小姐说。文学之神会眷顾你的,你暂时只需要在丛丛的人烟里找到落脚点即可,毕竟,作为一个有失败经历的人来说,你只是淋一场雨没有带伞,可怕的不是衣服湿了,而是你活在衣服湿掉的愤慨里走不出来。

    真正的作家,指不定在某场雨中灿烂生辉。我是如此想的。

    卡修金小姐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我姑且将紧张的气氛收敛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感觉头再次飞了起来。“酒这种东西有机会我一定彻底隔绝。”我信誓旦旦的说。

    要是你不喝酒了,就不来flight了吧。

    不,会回来的,一定,到时候我出名了,我要让flight沾光,我要让flight出现在我的小说里,让世人瞧瞧这宛如幻想般的酒馆,正栩栩如生的建立在这糟糕的世间。

    我说话开始不过脑子,毕竟头都要飞天了。我在朦胧中仿佛看见卡修金小姐淡淡的笑容,可惜了,这酒害人不浅。

    在flight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卡修金小姐为我准备了早餐。据说以往这些工作都是由曼诺小姐准备,她生病的这几天卡修金小姐可能要多辛苦一些了,不过也可能继续处在闭店的状态。我大致想了想,如果继续闭店指不定某一天我就要去咖季街了吧,但如果我继续恬不知耻的随意进出flight……我仿佛陷入了自卑感中。

    我望着卡修金小姐收拾餐桌的背影,似乎怀念起来什么,我这双手已经好久没有握过抹布了吧,自从离开宗教学院,离开远郊的墓地,我已经活成了一个赤裸裸的少爷。原来我也是忘记了卡顿的那一员啊。

    卡修金小姐,请让我这几天留在flight工作吧!至少等曼诺小姐康复,至少等我有写作的心,让我熟悉flight,我要把他作为我的书名,这是我期许的,感谢你多年来对我的照顾。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渐渐感到口渴,反驳我吧,我心想,毕竟我是个懒人,但也请不要反驳我的一切,我真的太自卑了。

    卡修金小姐答应了我,这是奇迹,不,我明明清楚的很,这是卡修金小姐对我的肯定。

    当天回到康德仑家,恰好碰见赛德为阿娜小姐送行。据仆人说由于我昨晚不在,送行会上老爷为此摇了摇头。看来我已经不受待见了,我毫不在乎一切似的的走回了我的房间,这时赛德突然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可以了。我对赛德说。你我一样,都是忘记卡顿的人,咱俩臭味相投,不必做的太难看。

    我没忘,我比谁都记得清清楚楚。赛德的怒视,我可能是第一个见识到的,他仿佛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血丝,加之愤怒,竟有些红晕。

    我也是,死也没忘卡顿,我呢仅仅只是淡了,也想明白了,对的,就如同你所说的“思想被扭曲”一样,你不喜欢过于真实的东西,所以把自己当成阿娜小姐的弟弟,作为了康德仑的子嗣,你甚至不去体验失败,不去追求成功,你明白我想说的吗?你从没把卡顿,一介存在穷苦和有趣灵魂的人儿看在眼里啊!

    我的心在怒吼着,仿佛是一颗由下而上燃烧着的参天大树,一点一点的往我的四面八方烧去。我,想现在就带着纸和笔,以及部分衣物离开了康德仑家,回到flight,回到卡修金小姐身边,总之我很恶心吧,但是越恶心越活的自在。

    后面我便记不清了,我实实在在的离开了康德仑家,离开了我多年来的家,但是没有真实的地方,便只是陷阱罢了,再次我便不作回忆了。

    大概是离开康德仑家的五天后,赛德托几个伙计把我的部分东西交予给我,里面有我写的很多文章,还有好几封信,是曾经与卡顿还有我玩的极好的那几个友人的,不过最近的信件也是两年多以前的了。卡顿就是这样渐渐消失。总而言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入门,然后又简简单单的离开了。

    工作还顺手吗?卡修金小姐问我。

    还好,一点也不算沉重,似乎是由于远离咖季街,生意比较少。

    要是离得太近,我宁可放把火烧了flight。

    我尬笑了声,询问起曼诺小姐的事情。卡修金说她的病状不太正常,便去了一个熟识的医生那儿修养,并告诉我那家疗养院是建立在一座山上的,今年冬天的雪景一定格外风光。

    真好。我开始考虑有机会一定去一趟那儿,作为我新作的下一篇章,这时有人在外面朝内吆喝道,似乎是送信的。卡修金小姐连忙走了出去,回来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肯定是曼诺给的,之前询问她的状况我写过一封信,并把flight的近况写了下来。卡修金小姐满怀期待的打开信封,但是不一会便露出了迷茫的脸色。

    信上写的什么?

    曼诺没有去到过那家疗养院。卡修金小姐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不,这一定搞错了什么,曼诺她分明去了,她不会骗我的。

    我让卡修金小姐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请她稍等我一下。我只身前往咖季街的画廊,试图询问杜铎的事,但是馆长只告知我他已经辞职近一个周了,和他一起的同事则提供了一条线索。在杜铎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有一个棕发女子在一旁帮着忙,他们有说有笑,嫣然是一对夫妻。

    他们逃离了这里,逃离了flight。我一阵眩晕,我不敢告知卡修金小姐这样的事情,但我又无可奈何。

    他们私奔了。这样说更学术一些,我凝视着卡修金小姐的脸,在蜡烛的照耀下,那一头金发仿佛也在此灿烂生辉,我害怕我一忍不住逃离此地,但我庆幸我没有如此的扭曲,此时此刻此地,我们将要沉默一下,当然我可能会在接下来立刻陷入沉睡,但如果卡修金小姐有任何动静,我应该能立刻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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