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来接莹儿了,婆婆很爽快,答应让莹儿回娘家。只是一谈到孩子,她立马就变了脸色。
猛子妈冷笑道:“她的丫头,我管不了。那娃儿,别打主意,想带,连门都没有。”
白福说:“妈只是想娃儿,没别的心思。”这话,已“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猛子妈撇撇嘴,扯长声音,喊:“莹儿,收拾一下,你妈打发你哥请你来了。”又对白福说:“娃儿的事,夹嘴吧。头想成蒜锤儿大,也不成。再要是提,我可放恼哩。”
莹儿突地涌上泪来。
白福一来,她就知道他干啥来了。还知道,婆婆也等着这一天。她早发现,这家里,她已经多余了。一切,变魔术似的快。
莹儿很清楚,她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带来眩晕幸福的一切都远去了,近的是娃儿。他几乎成为生命的全部了。但她明白,生离,已成为必然。贪婪地望一阵娃儿,贪婪地亲几口,贪婪地叫娃儿黑豆豆的眼瞅了笑,贪婪地凝眸,贪婪地流泪吧。能流泪,也是幸福。
盼盼,我生命的盼盼呀。原指望,这名儿,能真的带来我的盼头,可终究又落空了。这不长的生命里,已失望多次了:盼着考学,到大世界去,盼一分真心的爱,盼一种温馨的结局,盼一个安详的守候,盼一生宁静地活着。所有的盼,终于成了云烟,远去了。现在,又要离开盼盼了。
莹儿搂了娃儿,狠狠地亲。泪水洗着娃儿的脸。
莹儿最终还是向母亲妥协了,她含着泪,最后一次亲吻儿子盼盼。可能是地域的关系,也可能是年代的关系,我很不能理解莹儿为什么要听从母亲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在夫家守寡。而且,她居然还接受父母给她再嫁的安排。
莹儿要出嫁了。
她像下山的石头一样,由不得自己了。心中的构画,本也美丽,但叫命运的风一吹,便稀里哗啦,一片狼藉了。
婚礼比前次热闹。捧场的多,调笑的多,观看的多,喝彩的多。东家们把毡折成二尺方圆,叫新郎新娘站,莹儿就站了。赵三反倒扭捏,惹得村人大笑。人群里,有她的女同学,以前,也清凌得不食人间烟火,现在,也像村里人那样笑着,却终于也恍惚了。恍惚里,有无数大张的口,无数大睁的眼,无数大声的笑,都叫日头爷染上了嗡嗡声。
只希望,这节目,快些结束吧。她觉得很累,仿佛走了十分漫长的路,从里到外都乏了。真想睡过去,睡他个千百年。瞧,这眼皮儿,硬往一块儿粘呢。
一切都迷糊了。但出洞房前吞下的那块鸦片却醒醒地笑着……
莹儿,吞了鸦片。
关于莹儿的这段故事,有疑惑的不仅是我一个人。不少读者都问雪师,莹儿为什么不离开家。雪师的回答是,一个农村的女人,如果心不变,即使到了城市,也无法生存的。就像月儿,她离开农村去城市,结果如何呢?而且,我觉得只要莹儿如果始终被这些所谓的亲情所束缚,那她无论到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正如我昨天所说的,她的离去是必然的。
那花一样的女子,就这样飘落在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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