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那山那海那小屋
俗话说“干啥吆喝啥。”于是在街头巷尾、家属楼院市井里，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便成了招揽生意，推销自己最响亮的口号，以致形成自己独有的特色，久而久之，远闻其声，便识其人。
好多年前，工作单位还在老城区，居住也在老城区一个旧的家属院里。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经常会听见一个收破烂的吆喝声。他的吆喝声很是与众不同，声音一点也不响亮，而是极度低沉，好像是攒足了劲，却不能用舌尖发音，只是一股气流从喉咙里喷薄而出，感觉那声音不是发自嘴巴里，而是发自喉咙深处。
第一次听到这个吆喝声是在单位，办公室在临街二楼，不忙的时候喜欢伫立在窗前，看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谁卖旧报纸、烂纸箱！”
独具一格的吆喝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很是好奇，便拉开窗户，想瞅得更加仔细些，循着声音看去，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发现一个穿着黑白不太分明上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拉着人力车，边走边吆喝着，走走停停。
恰好有一些旧报纸和废纸张，不如卖给他，顺便看看他，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趴在窗户上想喊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心里没有一点高声喊人的勇气。憋的实在不行，扭头便跑下楼去，边跑还边想，但愿他还在那里，好像是在赌一把自己的运气。等我跑到大街上，他正拉着车往前走去。我依然没有远远喊他的勇气，径直走到他面前时才怯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收废品吗？”说完后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知道人家吆喝着收废品，还问人家收不收废品，这不就是完全彻底地说了一句废话嘛！这时我完全瞅清了他的长相！心里猛得一惊。一张晒得黑得发红的脸庞上，只有两只眼睛和正常人一样，没有看见鼻子，只有两块圆圆的小肉球像是粘在鼻子的位置上，嘴巴右上唇缺失一大块，缺失的嘴巴和缺失的鼻子连在一起，嘴巴和鼻孔那里有一个大窟窿，黑黑得深不见底。这时我才明白他是一个严重的兔唇病老人，怪不得他的吆喝声与众不同。
我忽然站到他的跟前他也是猛的一怔，听到我问他的那句废话，他点了点头，好像从那黑洞里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把他领进办公室，清理所有积攒的报纸和废纸。他边认真地归类捆扎，边提醒我再检查一遍，别把有用东西混到一起卖掉。等他收拾停当准备称重的时候，我说：“不用称了，送给你了你拉走吧！”他憨厚地挠了挠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太清楚的话，依旧称了重量。我说着不用给钱了，他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袋，一层层地剥开，里面一叠不同面值的纸币，按大小面值规整地扎在一起。我推着他的手，让他把钱装起来，他明显加快了速度，很快抽出钱丟到桌子上，拎起蛇皮袋背起就走，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钱，望了望他稍显佝偻的背影，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自此，每当有废品要卖时，总是等着他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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