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眼皮上,猫猫醒来。她常常在李桐出门上班后开始午睡,大多时醒来天已黑。
今天醒得早了些,是下午时分。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那片阳光,想着李桐出门时温暖的笑容,突然发现记忆中的很多片段几乎都发生在晴天。
包括高考后与那个少年相见。
她还能记起自己在那一日选择了明亮的黄色雪纺衣物。是不同于高中三年的黑白灰色系。
同行近十人,聚于初中校门外的一家奶茶店喝冷饮,随后去KTV。
她惊讶于在场所有人,无人眼睛能比他看起来更干净。
沉沦似乎就在一瞬间。
现在想来,也许那不过是她三年来未曾真正注视过谁,也许是因为未曾有异性真的温柔地善待于她。也许是因为那是过去爱过的少年。
总之那一天,在奶茶店外,阳光照在自己衣服上有些刺眼,她看着他的眼睛移不开眼神。
她已在之前的聚会中得知这三年他并未和其他人恋爱过。她轻轻问,可不可以抱抱我。
一个久违的怀抱。比阳光还暖。
她已经很久没觉得安心。
他显然也察觉了什么。他不解,你还没有放下?
不是的,已经放下了。更何况已经过去了三年,你我都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但我沉迷在现在你的眼眸和笑容中。能不能给我时间,让你了解一下现在的我,让你尝试着喜欢上我。
那时是高考过后的六月份。他答应了。
再次在一起是十月份,在他生日的后一天。猫猫原本想直接去他学校找他给他惊喜,又觉着两个人并非情侣,还不合适。于是在他生日的时候委托自己的朋友、朋友的朋友通过社交软件给他送上生日祝福。
他惊讶,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他们一起K歌,她录音后回家嘻嘻笑着听他不够自信的歌声。一起去其他小镇玩耍,享受他的照顾,偷拍了他各样的照片。一起在天未亮的时候爬山去看日出,满身大汗的时候在山顶静静拥抱。
他也在她高考失利之后安慰开解她,去到她家里用了很长的时间帮她选择学校、给出选择专业的意见。
他查到录取结果的时候她正在他家里玩,他第一反应告诉了她,她笑嘻嘻让他赶快告诉他妈妈,然后看着他的妈妈急急忙忙从厨房赶过来确认结果,三个人一起欣喜若狂。
她知道他比她优秀,所以她决意抛开过往认真努力地生活。她只有加倍努力,才可以在日后张开双臂拥抱他的时候心安理得啊。
他认同她的一些处事方法,便有一些事情会同她商量。她也看着异地的他一次次把歌唱得越来越好听,看着他原本就不错的穿搭风格越来越赏心悦目,看着他被学院推选为“男神”她还很上心地帮他拉票。
那个时候,他是她在高中灰暗生活后的所有方向,是她的一切。
只是后来,他放弃她了。
也许其实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早就不止学历了。猫猫是很久之后才发现这点的。
等到后来接触的人逐渐多了,猫猫再反观这段关系时才发现,爱人这样一个关系,存在一些矛盾和分歧并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要紧的是这些矛盾是否可调和。又或者说,矛盾的产生,双方是否愿意调和。
关系终归是一件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事情。
当初的少年,她早已明白他不爱,或者说不够爱,也早早便接受了自己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绊脚石这样一个事实。
只是,从那些阶段式、断续地想他,到彻底放下,她花费了差不多两年。
猫猫想起那两年的很多时候,是一位患有抑郁症的朋友陪着自己。逐渐病重的过程她并不自知。
三年后的今天,她在另一个男性给予自己的“家”中,终于要好好面对自己,挖出过往对疾病进行“溯源”的时候,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才看到了自己患病的完整轮廓。
自残始于初三。源于在和好友闹掰之后,又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了许久。无处宣泄而选用了这样的方式。应当还不算疾病的开始。
高中有一些生理上的反应和疼痛,查不出其他原因,当内分泌失调治,无果。已经感受不到开心,但后期遇上了“对的人”还是可以调控心情。得病了,但算不得重。
等到后期精神再次崩塌,她和后面她的家人一样是茫然不知的。
只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都觉得是自己不好自己不对,越觉得亏欠别人,“生存的压力”就越大。
无论怎样都开心不起来。莫名流眼泪。有时情绪失控会连着哭上几个小时。
头疼持续时长为只要没睡着。疼得厉害些就会想吐。
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也是做噩梦又醒。
原本擅于文字的驾驭却开始慢慢连三行字读过去都理解不了。
注意力无法集中。记忆力下降。
封闭自我疏远他人。
不再对任何事情感兴趣。
自残、一心求死。
猫猫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喜欢站在高处往下看。一边看一边想象坐在上面荡啊荡双腿的情景。而其实以前她是极度恐高的。
确诊抑郁症,是因为自杀未遂。
母亲哭着问她是否是当妈的没做好。她的妹妹在旁边一句话不说盯着她看。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她也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更多吓坏了年幼的妹妹。
她着急、愧疚,只能说,可能是抑郁症,不是你们的错。
当时得知“抑郁症”这个词也是源于那个患病的朋友。
检查结果,重度抑郁。
当一个人在面对自己毫不知情的医学名词,大抵会有三种反应:
一,无所谓。因为压根连这个病是什么都不了解,患者看起来也一切正常,所以觉得无须处理。
二,很抵触。因为是心理/精神类的疾病,便觉得药物都有副作用不可用,自己调节就行了。也就是常可听到的“想开点就好了”、“不要矫情”。
三,坚决排斥。因为是心理/精神类患者,所以被默认具有攻击性,需要远离。
在猫猫生长的小县城里,她理解父母的不理解。
而她做为知道这个病的人,只在确诊的那一天,再一次感受到过去那盘根错节的无力感以及深刻的无助。
“重度抑郁”这几个字本身就是一道枷锁。
猫猫从床上起身,在冰箱挑选了一个好看的苹果打了杯果汁。她知道自己费尽心力对过往抽丝剥茧是有用的。
对于棘手的事件只有找到症结所在,才能想办法解决。
因而她需要这么做。哪怕过程几度让她觉得难受、无以继续。
人往往懒惰、潜意识里会选择避开痛苦,若是执意抵抗逃避的本能想去面对一些事情,这需要勇气。
天黑了。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也在这一次次推进中感到胸腔被掏空的、巨大的空洞和轻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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