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我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有人人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矇昧的时代。但我经过实践检验，我的矇昧时代远未过去。

前两天遇到一位老友，我们闲聊起一些以前的蠢事。

我说：“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弱智，不会巴结领导，不懂团结同志，只知道蒙着头瞎干，有了成绩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想不到朋友大笑起来，略带一点苦涩的对我说：“我看你现在和年轻时候也差不多，也许还不如那时候。那时候你是不知道怎么顺水摸鱼，现在是知道了反而不愿意干了，你是没长进，远不如那时候。”

我只能沉默，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年轻时的矇昧是先天不足，结果人到中年，后天应该进化的时候却跑去到处“打游击”，没认真研究过人家到底怎样成功做人的。这样看起来，我没长进，甚至退步也是有原因的。

我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我想我知道，也不知道。知道自己不如人家，知道应该进步，却不知道如何进步，如何才能成为一个进步的人。

我这位老友是一位退伍军人，他十七岁参军，在部队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回到地方后适应了两三年，才从早晨响起军号声起床的规律中走出来。在这两三年里，他的一位朋友每天陪他外出摄影，赏花养花，实话说很费力。他刚开始从部队下来怎么都搞定不了自己，生活没有了规律，手下也没了兵，当时的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生活，如何和家人朝夕相处，只能体会到“浑身难受”。他后来的知道是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现实，部队就是部队，地方就是地方，同样需要用心活着。

我小时候在一个小村庄生活了很长时间，这个小村庄地处偏僻，交通十分不方便。但是这个村子是我印象中最有“文化”的村子，为什么这么说？首先要归功于这个村子所处的地理位置，它紧挨着长城，于是就有很多游客到这里来旅游，有些游客是古文化遗址的爱好者，一来二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个小的文化部落，气氛非常好。这里还有很多当地的“高人”，他们中间有的人唐诗宋词熟记于心，有的人书法篆刻功力很深，只要谦虚地学习，总会收获颇多。

后来稍大点儿，我问村中的一位长者——有些村民那么有文化，为什么还在村里呆着？走出做个老师也是可以的。长者听了我这话，先是很吃惊，紧接着就是开怀大笑——他们为什么要走出去？他们曾经都是外面的人，也曾经风光过，现在就是个村民。

这位长者的话不多，几十年来我一直不太明白。后来自己经历的多了，慢慢才品味出其中的道理：人知道多少并不知道，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不知道才最重要。

所以说，一直以来我有什么观点需要表达，我会首先声明只代表我个人的观点，不具有普世智慧，也不是教育、教导、教训谁。我只讲自己是怎么做的，好的坏的通通不避讳，不会说你应该怎么样、怎么样，这个那个的。我觉得我没资格，也没有经验教别人怎么做人做事。即使面对小孩，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老朋友经常说我没长进，我也这么觉得。想得通不一定做得到，我觉得每个人多少都有点吧。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大概意思是说一只鸭子看似在水面上悠闲自在的觅食求偶，其实在水下的脚蹼一直在不停的滑动。世间万物都是这样，我们看似的“不动”只是没有敏感的察觉。我高中时的数学老师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不动”，看似没有变化，永远是那个样子。但只要拉开时间段听他讲的课就会明白，他不但讲课会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会发生变化。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毕业很多年之后，仍然有不少“小孩子”说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后来我们聚会时，有同学问过陈老师这个问题。陈老师很坦白，他说他每天晚上再晚都会读书，教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一次，而不是一成不变，一本书啃一辈子。

我知道自己不知道，而且是非常确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做确定的事情，才是一个人最应该做的。记得一位老和尚告诉我，人这辈子就是苦短岁月长，但这岁月并不属于你。当明白很多道理的时候，你已经风烛残年无力反抗。不是你不够强大，而是自然就是神，无法抗拒其诱惑和力量的神。知道什么时候努力，也知道适时放弃，才是一个真正的知道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