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颜翘抓过很多次奸,到后来几乎都成了一个固定的游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她偶尔会想一些新的点子,闹得人仰马翻,为此她乐此不疲。
江边的风不大,我们慢慢踱过去,学校这边除了小餐馆和小旅馆经济又实惠,风景也是实打实的好,经常能碰见手头拮据的野鸳鸯在这边你侬我侬,从日落西山腻歪到朝阳初生,躲在茂密的小树林里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我抽了她一根红塔山,苦涩,又晕烟,扶着江边的护栏打死都不往前走了。
颜翘脱下靴子,坐在江边的台阶上。她是睫毛精,侧脸看起来就像个小精灵。
“这是我的第三十任男朋友了吧?”她歪过头,看着很远那个地方的一闪一闪的灯塔。
“是我见过的,第三十任男朋友。”我点头。
“网上说有些女生就是吸渣体质,我以前还不信。”颜翘说着说着笑起来,她右耳朵尖那颗小痣跟着动了动。
我看着她,再也说不出每次都安慰她的话来,这个体质,太吊诡了,我想不到任何除鬼神论之外的鸡汤文来安稳她。
“我初恋叫什么来着?”她掐灭了烟头,“噢……李岩志还是杨岩志来着?”
“别装,忘了哪个你都不会忘了他。因为你当初管他叫小白杨。”我不怀好意地笑了。
小白杨啊,真的一个是贯穿了我们整个青春的笑话。
那时颜翘还没有练就媚眼如丝,吐舌如兰,真话假说,假话颠倒等妖艳贱货的必备技能,她只是一个每天背着水粉色书包,拎着水粉色舞蹈鞋,讲话带点从港台言情剧里学来的腔调,扎着大蝴蝶马尾辫的小姑娘。
我碎了一半屏幕依然坚挺的诺基亚里面,开机后还能看见她充满胶原蛋白的小圆脸,笨拙地比出剪刀手的屏保。
而六年级的小白杨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了,在普遍是女生高于男生的小学,他站在人群中间,真的像一株清秀的小白杨。
小学的时候,每周一国旗下的讲话,是最荣耀的事情,人选必须从高年级学科成绩总分排名前十名里面挑。小白杨常年包揽国旗下的讲话,还没变声的男孩略清脆的声音,环绕在400米的塑胶跑道上。
学校规定了周一上午升旗仪式上学生必须穿礼服,但是那天刚下过雨,很多人是穿着运动服运动鞋来到学校后再换成礼服下去排队的。参加完再换回运动服,因为周一第四节课是体育课。
我一直觉得,学校这些制度,就是不让学生专心好好读书的,排课老师一定是在某次被扣了奖金后愤愤不已下写的课表。
颜翘很不幸,她爸的车堵在路上水泄不通,升旗仪式进行的到出旗的环节,她才从校门口鬼鬼祟祟地钻进来,企图找到班级,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当她穿着运动服运动鞋,背着她水红色书包,从操场小门进来的时候,主席台发出了全体向左转,目视国旗的指令。
很巧,颜翘进的小门,就在左侧。
国歌自然地响起。
就像一只突然从土堆里冒头的土拨鼠,看见面前都是流着哈喇子的天敌。颜翘撒腿就往人群里跑。
正前方巡视的大肚腩教导主任一看,这可了得,国歌当前,你居然不站住聆听国歌的教诲!你到底还有没有一丁点作为少先队员的政治觉悟?!他痛心疾首的表情简直不堪入目。
颜翘被迫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的小书包,看着风中凌乱的国旗,听着国歌,估计内心已经把教导主任碎尸万段。
国歌放完了,小白杨上台进行讲话。本来颜翘可以趁现在逃走的,但是她居然定定地看着小白杨,直到他讲完。
“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长安你知道吗?你看到了吗?!他对我笑了!“
从教务处回来的颜翘抱着我又笑又叫,哪里还有一丝骄傲的小公主模样。
元旦晚会,颜翘跳白天鹅,惊艳全校,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小白杨并肩走在校园里。
排练的日日夜夜,我都在舞蹈教室无所事事地等她回家。
看她被老师开肩,脊骨咔咔作响;看她从一数到十,绕着教室旋转;看她黑色的训练服背后渗着汗水的印记,还不忘盯着落地镜,调整面部表情。
我每次都抱着一本新的小说去,坐在长凳上边等边看,直到字迹模糊地看不清。
抬头,最外面的第一盏路灯哒一声,亮了。
然后我们手拉手,去吃加了番茄酱和甜辣酱的关东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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