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李白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下午两点多其他厨师都出去溜达了,他还得被留下来打扫厨房,师傅说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可这筋骨任他再怎么年轻,也扛不住陀螺一般的劳累。
更何况,他都好几天没找冯依依聊聊天了,也就前天晚上传菜的楼梯间碰见过,她正替二楼【冬雪厅】催问剁椒鱼头的上菜时间。
冯依依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一脸惊愕,幸亏反应快,不然又得体会鱼腥湿体众人避之的遭遇。端着一盆刚杀的鱼头急匆匆下楼的不是别人,正是好几天没见的李白。先是一阵尴尬,两人都愣了一下,说好回去之后要打电话的,冯依依潜意识里关注了好几日寝室里电话的响动。哪知眼前的男生压根就没有机会电话于她,好不容易找了落脚地,还在被师傅“好好培养”的阶段。
“你还习惯吗?上次撞疼的地方好了吗?”冯依依毕竟是大方的,先开口问。
“好多了,你看端盆这么重的鱼头都没问题,也习惯了。”李白耳根泛红,不是很想见到她吗?怎么这会见到了又想快速逃离呢?难道是这身鱼腥味实在让自己有点难堪,哪个女孩不喜欢干干净净朝气蓬勃的男神形象?
“习惯就好,加油!”这姑娘就是天生打鸡血的,对自己对同学对朋友一向如此。
就这三两句话,两人一上一下各自忙去了。一句“加油”的确管用,这不李白再怎么累也没抱怨过,总以为天道会酬勤。
“那个新来的大诗人,被黄师傅忽悠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想追高材生呢。”
“就那个兼职大学生?长得的确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好女孩,怎么会瞧上一个打荷的?讲故事吧。”
“估计是被黄师傅洗脑了,整天待在厨房里,切切菜扫扫地杀杀鱼,也没正经教他厨艺,要废了……”
那天下班很晚,李白拖着疲倦的身体准备开门,就听见房间里几个同事在八卦。卢卡斯大酒店的厨师本来是住在附近的单身公寓的,因为拆迁只好搬到了隔壁一个小区,两室两厅的房子,大概八十多平米,中间用石膏板隔成了五个房间。李白是后面来的新人,理所应当住在最小的一个隔间,靠近卫生间倒也方便。
打上海麻将,抽上海牌香烟,这四个室友样样精通。按照他们的话说,白天已经累成狗了,难道回来还要折腾自己的精神世界?挣点钱,回家造房娶妻,正常不过了。
李白不这样想,他想在大上海立足稳定下来,就算不能衣锦还乡,好歹也能有份体面的工作,不至于看见冯依依会胆怯脸红,羞于主动。再这样怂,这缘分也就尽了。想到这,他鼓起勇气用钥匙开了门,当做没事人一样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周边嘈杂声戛然而止。
第二天晚上九点,吃饭的客人都走了,厨房安静得很,李白坐在靠窗的木头板凳上发呆,他在回想室友的话,难不成我注定一事无成被人牵着走吗?
“李白,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怪我太狠压榨你了?”黄永德不知道在哪冒出来,拿着一盘剁椒鱼头递过来,低声道:“咱喝一个?这鱼头下酒很不错的。”
“师傅,我不会喝酒,而且被总厨发现也不好。”李白其实很想一个人静静,虽然他经常一个人静静呆着,习惯了孤独,反而不太合群的样子。
“你这小子就是太内向了,不爱说话,不争不抢,怎么出头呢?太像当年的我了!”别看黄永德平时油腔滑调,白天副厨的架势十足,其实也是个孤独的人,对这个爱徒甚是惺惺相惜。
“没事,这鱼头是晚上包厢客人留下的,都喝大了,哪还记得吃菜,这不完完整整的也干净。吴老爷子不是怕浪费吗?我们这是做好事呢,哈哈……”黄永德打开一瓶啤酒,往一次性杯子里使劲倒,泡沫四起,都溢出来了。
李白不好扫兴,向来都是迁就妥协别人,何况是师傅,就算不会喝也得干了这一杯。他把板凳挪近了些,拿起杯子一声不吭就干了。
“谢谢师傅栽培之恩!”
“你小子别诓我,别怨我就行,我原以为你累几天就会打退堂鼓的,我们这行学徒进进出出也正常,年轻人嘛都怕吃苦。没想到你看着斯斯文文,竟然能坚持下来,看来是真地喜欢厨艺啊。”
“不瞒师傅,我是真的喜欢厨艺,也想以后跟您一样事业有成,在上海安定下来。”
“……我事业有成?!哎……”黄永德小口抿了抿杯中酒,想说又说不下去的神情看着非常苦闷。故事在脑子里盘旋了很久,终还是不愿提起。
“吃鱼吧,这可是我的招牌菜,卢卡斯的镇店之宝,明天我就教你。等学会了,今后周末就派你去给依依加餐了。”
“咳……咳……给冯依依送鱼头?!”李白差点被鱼刺卡住,愣在那,吃惊地看着师傅,没听错,就是依依,这酒店难道还有第二个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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