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你的双眼

“有的时候会失去生存的动力。每当我晨起时，都会被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裹挟，我会被迫沉浸其中，被吞噬，被玩捏，被看穿一切……我会想到浩瀚的宇宙，仿佛我就是孤独的宇宙流浪者。我永远不会死去，没有疼痛感，不会感到饥渴，可我就是那样寂寞地活着。”

我的对面，那条瘦骨嶙峋的龙兀自说着。

“为了活下去，我尝试过很多办法。我看事物一直很透彻，我知道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空虚，我不再相信世俗编织的集体想象。所以，我开始了创造之旅，企图用我自己的想象去填补世俗的漏洞。”

龙说着，嘴角露出了狡黠的一笑，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说：“我会让人们摒弃世俗的逻辑，人并不应该只是遵循世界应有的样子，按照时间顺序碌碌无为地完成世界的任务。世界也不应该能够预测，而应该是随机的，每一个关键节点应该能衍生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多元宇宙。”我暗暗地想。我并不想打断他的谈话，所以我全程几乎一言不发。

“这并不是人们所谓的多元宇宙，而是一种意识主宰世界的现实。”龙似乎能读懂我内心的想法，他又说：“也许你会说这是量子物理的范畴，是啊，那么高傲的物理学竟然也向唯心论低头了，就好比向来自负的牛顿原来一直踩在上帝的肩膀上。”

我不是太理解他正在说什么，但我始终保持沉默。窗外，那株昨天刚种植的紫藤萝盛开了，飘香四溢，我敢打赌眼前那条龙一定注意到它了。

“是的，紫藤萝很香，可是这些都是虚假的，都是由于我的创造才存在的。”龙饶有兴致地说着，他喝了口茶，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有如出浴的美人，牵动着我浑身的神经。

“香吧，为什么同一壶茶，现在会比刚刚好闻一百倍？当然是我有意为之。就在刚刚，我把你对香气的敏感度提升了一百倍，是定点提升，只对我手里的茶，而没有那股花香或其他任何东西。”

“怎么证明你所说的呢？”我有些叛逆地想着。

看穿我的疑虑，龙冷不丁地把喝剩下的茶水全部泼到我身上。待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白猫，而龙也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

“我们都变了，这其实很容易。”老婆婆手持龙形拐杖，她混浊的目光十分犀利，说话声音很粘稠。“继续变身，我最喜欢见证你们惊讶的表情了。”

婆婆用拐杖轻轻锤击地面，这个客栈一样的地方瞬间坍塌，砖墙、木梁、桌椅、壁画、窗扉……全部像沁在水里的墨汁，不一会儿世界一片虚无。

远远的飞来一只蝴蝶，它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我惊讶地发觉，我自己竟然也是一只蝴蝶，正飘飘然地飞在半空中。本能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飞翔。

那只蝴蝶用一种蝴蝶的语言和我交谈：“看到了，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变成蝴蝶。”

说着， 它飞走了，我紧随其后。我们在一朵硕大的红色花蕊旁暂时停歇，花的香气很是浓郁，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感受到花香的，但我知道肯定不是用鼻子。硕大的花蕊内部藏着一个圆洞，那只蝴蝶飞了进去，我觉得好事，我也飞了过去。

起初洞里一片漆黑，很快，一丝丝光明渗了进来。当我们重见天日时，我看到小河从我脚下流过，我听到飞鸟的鸣叫声，闻到太阳照射下软酥酥的味道。

我变成了一座大山。

我有思维，我本不应该看到除我之外形态的生命，但还是看到了。在过去，当我提到大山时，我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它们可以被称为生命。不过既然我成为了山峰的一员，并实实在在拥有了意识，我不得不感慨宇宙的伟岸，以及自己的无知。

我对面的家伙介于山峰与龙的状态之间，这是一种神奇状态，比薛定谔的猫还有令人费解。我疑惑地问：“你是谁？”

那家伙自顾自地说：“我谁也不是，但我谁都是。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五维生物的投影，虽然你几乎不可能想象出，什么是五维生命。”

还没等我发问，那家伙抢先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什么是五维生物的投影。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体内一粒不断运动的神秘原子，它是你的一部分，但它不能代表你。不过它又能代表你！如果这粒原子是你，那么一颗尘埃、一朵花、一条毛虫、一头鲸鱼、一座山，甚至是思想、时间、宇宙都可以是你。你也可以是万物。”

“睁开你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