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狗》第四章 这才是开始

《无尾狗》第四章 这才是开始

      已是深冬，老家魏市的大风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亢奋，不分白天黑夜的呼啸，寒冷凌冽，吹在人脸上如割一般生疼，集市上的人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除了一双眼睛外看不不到任何皮肤。唯独三五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不知道冷，蹲在路边空地上兴高采烈的打弹珠，手和脸被冻的红扑扑的，还有被风吹裂的伤口，像是因为熟的太透而裂口的红苹果。

      这日有媒人上门介绍镇上一个和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说服母亲让王山川去相亲，与其说说服，不如说是你情我愿，唯独王山川这个当事人不愿意，媒人走后父母轮番上阵软硬皆施均无果而终，王山川有些生气，

又不是没有女朋友，干嘛还要相亲，我去马路上溜达两圈都比相亲有意思！

母亲也有些恼火，放下正在整理的衣服说：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别最后城里的带不回来，镇里的也没了！

王山川被母亲生生噎回去，心知跟中年妇女怼嘴皮子没有任何胜算，悄悄做了决定：不就是相个亲吗？去就去，见了我说不行你们也没辙。

随便你吧！

虽然心里已经退让了，但面子不能丢，王山川扔下这句话穿好加绒的马丁靴头也不回的走进寒风中。

      转眼又添一岁，正月初六这天，王山川一大早就被母亲从被窝拉了起来，让他好好洗漱一下，今天要去相亲。王山川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睡眼朦胧的洗漱。餐桌上有盛好的小米粥、一小蝶咸菜萝卜和半盘油条，王山川搓搓手，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过早饭了，竟有些小兴奋。正在王山川吃的兴高采烈的时候，母亲走过来告诉他今天不去相亲了，王山川差点给一口粥呛到，眉头一皱，恼火的说：

玩儿呢？我这一大早的被拽出来，说不去了就不去了？

那个女孩上午还有别的要相，下午和我们相。

母亲在厨房洗着碗盘说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看给她能的，不去了，讲的跟谁求着她一样。

那可不，不去了。以后再说。

母亲关掉水龙头停下手头的活说到，这回语气中带着恼怒。

王山川很久没这么早起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看看李沁子起床没，李沁子很快回复了他，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发了一条消息后李沁子很久没有回复，王山川想大过年的，应该在忙，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叮，一声手机信息的通知声，看电视看的百无聊赖的王山川马上拿起手机，是李沁子发来的信息，长长一大段，铺满了整个屏幕：

山川，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说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上大学我本来没有打算谈恋爱，但是你出现打破了我的原则，我知道你对我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开心，我确信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决定是没错的，可不知道从哪天起，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互道晚安，我累了，想歇歇了，我们分手吧。

王山川看完脑子嗡的一声，第一个冲进脑子里的念头不是怎么追回，而是母亲年前说的那句：

别最后城里的带不回来，镇里的也没了！

使劲晃了两下脑袋，王山川小心翼翼的捧着手机组织语言，仿佛捧着一棵千年一遇的夜明珠。写了删，删了又写，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不要好不好？再给我次机会。

语气委屈，像条做错事的哈巴狗。

李沁子做事稳重理性，今天提出分手，怕是不知道私下给了王山川多少次机会，但王山川都没把握住，分手是注定的了，王山川好说歹说，李沁子不拉黑他已是最大让步，也算留了个念想给他。

      天花板刷的洁白如雪，中央吊灯垂下几十条晶莹透亮的玻璃吊坠，亮时灯光宛如水面反射到墙面的水晕优美宁静，现在却黯淡无光，仿佛已失去生机的鲜花。王山川看着这吊灯仿佛看到了自己，只觉得可笑，李沁子和他的之间的问题，不止是交流少了这么简单，还有一个思想上的根本分歧李沁子没有说，应该是照顾他的感受，或者不好意思说。不管怎样，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活该如此。王山川这一刻相信了当初一个师兄见到李沁子对他说的话：

你找到真正适合你的女孩了，好好珍惜。

他心里明白，错过了李沁子，怕是他一辈子心头无法治愈的伤痕。心如被刀绞般生痛，鲜血淋漓，但愈加觉得自己可笑。

王山川和李沁子相恋十个月后的正月初六正式分手。王山川对那天印象特别深刻，那天是2月13日，情人节的前一天。2月14日，王山川找了李沁子的闺蜜，本计划帮忙送礼物的闺蜜说明了情况，请她帮自己留意李沁子，有事联系他，对家人只字未提。

      分手后的王山川除了会在夜里偷偷的在被窝里哭以外，日子和平日没有区别。这一日母亲叫正在放空的王山川去超市买瓶酱油。买回来母亲看到是老抽说买错了，让王山川去超市换瓶生抽回来，王山川仿佛一个已经填满火药的炸药桶一样，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爆炸，而母亲这句话就是火星。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出，直冲爷爷奶奶家里去。

        爷爷奶奶家是一座新修的二层小楼、两米八的大铁门、除了主楼外还有东南两个厢房，水泥院子，院子一角种着棵初春移植的核桃树，光秃细小的枝干，连树根的泥土上也没有一片落叶，犹如死了一般。

爷爷，奶奶，在不在？王山川一进院子就大喊。

谁啊？奶奶的声音从南厢房传出来。

我，小川。

老太太撩开保暖用的厚重门帘，看到王山川，乐呵呵的拉着他的手往屋里带，

你一个人回来的？你爸妈呢？

老太太摆了一大堆零食在王山川面前，王山川端详着这间厢房，一个东北土炕占去了房屋三分之二的面积；沿南墙边摆着一个一米五左右高的破旧柜子，西边摆着一个比柜子还破旧的书桌，书桌上两个暖瓶和一黄一红、被热水烫变形了的塑料杯；唯一像样点的就是那台还带着大背兜的电视机。坐在柜子和书桌中间的火炉旁，王山川望着燃烧的火焰，伸出双手享受火焰带来的温度说，

没回来，他们有事。我爷爷呢？

串门去了。老太太乐呵呵的看着王山川说到，满眼欣慰。

谁也不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