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与元稹各奔前程后,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他们还可以遥寄书信,互诉衷肠。直到公元831年,元稹在武昌病逝,白居易寄去的诗文再也不会有回信了。于是他在挽诗中写道:今生岂有相逢日,未死应无暂忘时。从此三篇收泪后,终身无复更吟诗。意思是说,生死诀别后,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了。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刻也不会忘掉元稹。知音已逝,写完这三篇,我就再也不写诗了。
白居易“无复吟诗”的情感与“伯牙绝弦”的哀痛异曲同工。之后的白居易当然还会再写诗。在元稹离开多年后,他写出了更催人泪下的《梦微之》。
这首诗是白居易在元稹离世后的第九年梦醒后愐怀好友所作的。
首联诗人回忆梦中的情景,夜里我梦到和元稹携手同游,仿佛回到了最初在长安城时,两人畅饮共享春花的闲适时光。可是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醒后的我眼泪不住地流,怎么也收不住。
接着诗人诉说自己的近况,我也拖着老迈的身躯在漳浦生了三次病。埋葬着元稹的咸阳城里春去秋来,草木荒芜又新生,不知不觉就过了八个年头。漳浦在如今的福建漳州市,但是了解白居易的人都知道,他的一生其实和漳浦并没有什么交集。这里的“漳浦病”只是运用了“病卧漳滨”的典故。“建安七子”之一的刘桢曾写过“余婴沉痼疾,窜身清漳滨”的诗句,抒发了自己久病异乡的凄凉以及生活的闲散窘困。白居易此时的近况想必和当时的刘桢十分相似,才会以此来自比。诗人惊觉元稹已经去世很久了。于是写到元稹安眠于黄泉之下,泥土正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我也只是一个顶着一头白发,暂时栖身于天地之间的过客而已。
诗的最后,诗人打破时空和元稹对话,你的小儿子阿卫和女婿韩郎在你去世后也相继离世,你在昏暗的九泉之下见到他们了吗?泥销枯骨,雪满白头,字字恳切,句句断肠,成为友情里的生死绝唱。
“直到他生亦相觅,不能空记树中环”这是元稹对他和白居易两人百年后的期冀。白居易也有相同的心愿,他在《修香山寺记》里记录了这样一段故事。元家送来3“润笔”,答谢自己给元稹写墓志铭。送来的银两、丝帛、绸缎加起来价值不菲。他把这笔钱全部捐赠给了香山寺,用来修缮庙宇,并说这份利益功德应该归元稹。他还祷告许愿,希望来生可以和元稹相遇,在香山寺共同游览。
白居易晚年寓居香山寺,在元稹离世后,他常常独坐山中,思念故人,度过了“寄居人间”的最后时光。
明代画家唐寅笔下的《幽人燕坐图》描绘了一位隐士在云山间闲坐的场景,我们或许能够从中感受到白居易“同心一人去”的深情。
“元白”一生唱和,成为彼此的心灵支撑。生离时同经风雨,死别时灵魂相依,这份情谊历经千年,依旧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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