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

文/语痴Luis

乌云从早上开始就堆个不停，然而终究雨是没下下来，只在上午十点前后礼貌地扔了几滴雨星，便又收敛了。现在是中午，寝室楼的男生们都下了课，各个手里拎着打包来的饭，脑子里都是王者荣耀。宿管王姨站门口，不像往常叉腰扯嗓子喝着来来往往的男生“刷卡”，今天膀子抱在胸前，眼神有点恍惚。

事实上，这栋楼里只有我和另外几位平时和王姨走得近的学生知道她姓王，其他人只知道有这么位阿姨，宵禁以后回寝也能给他们开门的这位。

“王姨。”我从门口进来，打了声招呼。

王姨像是思绪刚被拉回现实，顿了一秒，勉强挤出点皱纹，应了句“好”，便又回过去盯着空气。

我看出她的脸有些苍白，多问了一声：“王姨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感冒。”这次她头也没抬。

我觉得没趣，便拎着饭要上楼。王姨突然叫了我一声：“小陆，你没什么急事吧，跟王姨去管理室吃吧。”我一心想着王者荣耀，又不好意思拒绝，应了一声，转身进了管理室。

还没坐下，从楼上的一声巨响的“操”开始，整个男寝楼就炸开了锅，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把饭扔在桌上，赶紧跑上楼看个究竟。

噪声的焦点在二楼靠楼梯口不远处的一个寝室，现在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我这种小身板儿根本挤不进去。我拍拍前面的同学问怎么回事，他头也没回，声音有些颤抖，说：“这寝室死了个人，舌头被割掉了。”

“轰”一声，我的脑袋像外面的雷一样发出巨响。“舌头被割掉了。”我脑子里反复刻着这几个字，“这不是侦探小说里的情节吗？”当小说里的凶杀案血淋淋地搬到身边，原本用来下饭的故事此刻也变成了胃口的杀手。

警察很快就来了，封锁了现场，无一例外地问了这栋楼里的所有人，做了笔录。有几个胆小的，做完笔录就赶紧跟辅导员请假回家了，说是缓缓神儿。不消说，这些人成了警方的重点监控对象。

这里面就有跟死者同寝室的小六，按警察的话讲，小六有重大作案嫌疑。小六是个穷逼，和王姨关系不错，经常在管理室看到他。要不是去王姨那儿用微波炉，我压根儿就不会和这种穷逼搭上话。看他们平时有说有笑那劲儿，要不是年龄差的太大，他们俩还真像一对儿。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新来的警察在门口踩出了些泥脚印儿，但没到楼梯口水印就浅的几乎看不见了。调查的当口，王姨把我拉到管理室，锁上门，眼睛从惊惧中渗出了泪水。她说：“小陆，平时你跟阿姨关系最好了，你快帮阿姨想想怎么办。”她抽泣了一阵儿，接着说，“你可能也知道，二楼的小六家境不太好，平时那个死了的学生就老笑话他。昨天晚上他在我这坐了会儿，我就看他情绪不对，估计又是被嘲笑了过来的。我安慰了他一会儿，他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早上你们都上课去了，我查寝室，小六他们寝室门半开着，我就看见小六对着那人一直捅一直捅，我……”她低下头，似乎不愿想起那个画面。“你说小六也挺可怜的，我实在不忍心……”

我惊的好久才缓过神儿来，心里想着这么大的事你还想替这穷逼瞒，嘴里说的却是另一番话：“王姨，我知道你心疼小六，但这毕竟不是个小事，瞒着也不是办法，警察迟早会查到。这样，你不忍心告诉警察，我去说。”我就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六这么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雨下的更大了，管理室窗外的景色已经打上了丝状的马赛克。我转身去开门，一眼瞥到门后一个红红的东西。

舌头。人的舌头。

我顿时愣在那里，一转头：

一把刀和王姨鬼一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