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诗评 | 生命另有它的意义等你揉圆

2018年12月12日 星期三 晴

黄昏
文/穆旦
逆着太阳，我们一切影子就要告别了。
一天的侵蚀也停止了，象惊骇的鸟
欢笑从门口逃出来，从化学原料
从电报条的紧张和它拼凑的意义，
从我们辩证的唯物的世界里，
欢笑悄悄的踱出在城市的路上
浮在时流上吸引。让现实的主人，
来到神奇里歇一会吧，枉然的水手，
可以凝止了，我们的周身已是现实的倾覆
突立的树和高山，淡蓝的空气和炊烟，
是上帝的建筑在刹那中显现，
这里，生命另有它的意义等你揉圆。
你没有抬头看吗看那燃烧着的窗？
那漫天的火舌就随一切归于黯淡，
让欢笑跃出在灰尘外翱翔，
当太阳，月亮，星星，伏在燃烧的窗外
在无边的夜空等我们一块儿旋转。

白纸诗评

李志在《热河》中这样唱：“热河路就像八十年代的金坛县，梧桐垃圾灰尘和各式各样的杂货店 。人们总是早早的离开拉上卷帘门，在天黑前穿上衣服点一根烟。 ”这样一片城乡结合部的景象，藏匿在南京的车水马龙里，不是民间疾苦，只是万分寻常。和诗前部分的描写，竟然一点一点在我脑海里重合。日暮之时，空气里飘散着化学原料的怪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时间仿佛回到八十年代，电报条滴滴答答，电线杆上的麻雀惊叫着飞起，投在马路上的影子默默地生长，和我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在这个地方，众生如常。穆旦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写着，似是不经意，却字字句句都让人苦涩地不知所措。

然而从“浮在时流上吸引。”开始，诗的意象渐渐奇幻了起来。那些“突立的树和高山，淡蓝的空气和炊烟”，仿佛是神的建筑突然出现。既然我们所在的世界已经被这样倾覆，那么就让苦涩的现实静止。穆旦渐渐放开想象，向着自己的理想国走远。之后的诗句仿佛瀑布一般流畅地倾泻了下来。仿佛梵高的《星空》一样流转了起来，一切都在飞速地旋转着，一切都在以最高的亮度燃烧着。就连太阳，月亮和星星也一起摩擦，迸溅着火星。画面就在这一刻鲜明了起来。这是《三体》中出现的奇幻景象，世界从三维跌落二维，而每一个物品的细节都清晰可见。这是末日来临之前的黄昏。

终于，诗人热情地发出了宣言。

你看，“这里，生命另有它的意义等你揉圆”这句诗是多么的可爱，仿佛那个被我们视若珍宝的生命，在穆旦的眼中只是一个小团子，任你搓圆揉扁，怎样使用自己的生命，全遂了你自己的心愿，就看你是否愿意把它慢慢揉圆。

《黄昏》仿佛是青年穆旦挤压生命放出的呐喊，现实这么无奈，理想却那么激昂。

他的选择是什么呢？

“1940年，穆旦发表《慰劳信集》，号召‘新的抒情’。他表示旧的抒情是‘自然风景加牧歌情绪’，而新的抒情是‘有理性地鼓舞着人们去争取那个光明的一种东西’。”

“1942年2月，写完此诗的两个多月后，穆旦告别了学校里的生活，参加中国远征军，任司令部随军翻译，后来进入207师，出征缅甸抗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