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子
孙儿一岁半,一直我和奶奶带。十月一放长假,女儿女婿带上孙儿去了婆家,而我的心也跟着去了。几多欢喜几多忧,忧的是,山里蚊子太多,喜的是孙儿去看大山了。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农村是谁都想摆脱的地方,由其住在山里的人,走出大山,是他们最奢华的梦,不想的,不是没有梦,是不敢想罢了。可最后,想的与不想的还不都跟蜗牛似的,不停的努力,目标依然浩远。我的家乡倒不是山里,但是地地道道的农村,离城市遥不可及。还记得那会儿,若是走进一所或看到离城市近一些的村子,都感觉那村上的人家像挂着富庶匾额,令人羡慕。以此类推,似乎离城越近,身份也就越高,头上的光环越亮。那里的小青年男不愁娶女不愁嫁。近水楼台先得月,离城近,一溜达就和县城接轨,于是那里的女孩子多数能嫁进城,崩管嫁的人什么样,总之进城了。小伙子们呢,别看本村的姑娘飞了,可他们才不稀罕,一到十八九岁,说媒的就要踏平门槛子了,十里八村的姑娘也蜂蝶似的绕在村里村外,连有残疾的小伙子都能娶到漂亮媳妇。
那会儿我们屯子的姑娘要是哪个定了婚,屯子里的人第一句话先问:哪儿的?若是听说是街边的,屯里就会沸腾些日子,那些婶子大娘们见了那姑娘,都会老远就和人打招呼,攀龙附凤的样子。若听说是比这屯子离街里还远的,她们倒也会说几日,可要么轻描淡写,要么一脸愁云,就跟自己或自家女儿要嫁一个多么不如意的郎似的。
“找那么个燕儿不拉屎的地方”。她们还会这样说。燕儿不拉屎,无非是比喻穷乡僻壤,穷乡僻壤,还会被称为穷山沟。说实话,那会儿只要一听见“穷山沟”三个字,我首先想到的是电影电视里的黄土高坡,红袄袄,毛眼眼,羊群,风沙,还有光秃秃的大山。所以,那会儿的我,更是对农村有种莫名的排斥,生怕一不留神,误入穷山沟。
二十年后,女儿在大学里处了男朋友,我也受了遗传似的,第一句话就问:哪儿的?说实话,女儿当时和我说了地方后,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山里,因为我对山的概念只有两种,要么穷,要么远,可穷,在二十一世纪,这个字似乎已被遗忘在角落。
“我家坐在炕上能摘山果,那枝子会从窗子伸进来。山楂、核桃什么的。”
“山上蘑菇特别多,有木耳,刺老芽,蕨菜什么的。”
“我们村里家家养殖。鹿啊,牛啊,蜜蜂、孔雀什么的。”……
女婿话不多,回答总是代表性,而就这些,足以听得我入神。我想象着那个村庄,百鸟朝凤,百花盛开,梅花鹿在山间奔跑,牛马羊在坡间吃草……
山沟穷吗?也许曾经很穷。
三十年后,山沟几乎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大山是美景,山货是无公害、养生的绿色食品。女儿婆婆屯里的人,有事没事就去山上采蘑菇,针蘑一斤顶好几斤肉的价格,每年家家都会靠蘑菇收入一万多块钱,其它山货还不算,而且不用出去卖,隔三差五就有人开车去收。就说女儿的婆婆家吧,女婿还有个哥哥,哥哥留学新加坡,女婿也读了大学,想想,若穷会轻松的供养两个大学生吗?还都在大都市给成了家。
当然,山沟再好,人们还是不断的往出走,但不是那种想进一切办法的走,蜗牛式的走,而是随着社会趋势,像小鸟飞向天空一样,展翅高飞。“计算机时代要从娃娃抓起。”山里人,他们也同样做到了,他们开始注重教育,让孩子们多读书,上大学。读大学,就要走出去,走出去,就回不来,因为他们读大学,不是为了回去采蘑菇,不是为了养蜂、养孔雀,而是想为社会做更大的贡献。当然农村、山里也需要贡献,可毕竟用不到那么大的人才量。于是,他们绝大多数是在城市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业,家乡就少了养殖采山的人。再拿女儿婆婆家比喻,两个儿子都在异地有了工作,有了家和孩子。算算,由四口之家到八口之家,多么繁盛,而如今还不是只剩下两个老人在山里。说到老人,我不免要感叹,人生难免生老病死,难免会走到终点,那么到那时呢?其实,不只山里,城市周围的农村也如此,每次回老屯,除了父辈上的老人,连我这般不老不小的中年人也寥寥无几了,一问,这个也搬楼上去了,那个也搬楼上去了。我有几亩地,父母留下的,一直承包给一个远房舅舅种,那位舅舅近六十岁了,观察一下,他算是村上比较年轻的耕作者,唉!也许不出几年,种田的人就会青黄不接,不,是彻底没人种。如今屯上现有的人,也基本家家都在城市有楼房,他们夏天回去种地,冬天去楼上享福,一到冬天,屯子里就跟唱《空城计》似的。……
想着老孙儿,想着三十年后。到那时,农村、山沟,会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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