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有故事的人___
文/ 韦三
一
红石路有一家开了许多年的肠粉店。我每天下班，都会穿越两条街道去吃上一碗。夏天伏热，会顺带一碗酸梅汤，免费，冰镇；加上脆饼，蘸着吃。觉得真是人间美味。周末客人多，要排很长的队。我会提前打电话预约好。下了班，买两罐冰啤，打包回家。
一个人生活久了，习惯了，就不愿主动与别人交流。我每个月给父母打一次电话，有时工作给同事打电话，朋友一般给我打电话，若遇到陌生号码，一般不接。
生活中一些人波澜，大多数人平凡，我想，我应该属于平凡之中最平凡的一类人了。
朋友说，在电脑屏幕前泡久了，会得网络孤独症。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但还是不愿过多接触网络。大学时代，课余时间太长，无聊，整天和室友泡在电子游戏中。现在，每当我看到游戏广告，都会下意识的关掉或者跳过；没有原因，只是觉得那时候大把大把的青春用来抛掷在游戏上。真是愚蠢。
因为，我忽略了生活。
二
城市的生活，金戈铁马。早晨六点起来赶地铁，警戒线两边排成长龙，顾不上吃早餐。下了地铁，在便利店里买一盒酸奶，一边喝，一边继续赶路。
中午，吃昨天晚上做好的便当。有时不想做，只好点外卖。我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企划，每个礼拜休息两天，周末。
周末睡到很晚，起床。起床，洗脸，刷牙，冲一杯咖啡。不吃早餐。
中午和同事聊天谈工作，谈女人，下午出去。买菜，做饭，扫地，洗衣。打开一瓶酒，慢慢喝，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真实。无人打搅。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傍晚去公园散步，顺带买些东西，需要的，不需要的；如食材，如好看的瓷杯。
晚上打开电视，屏幕里不断跳出新闻――“女大学生毕业养殖土鸡五年逾百万”“乌克兰姑娘不远万里下嫁东北小伙。”“朝鲜今日再发射一枚BM5型弹道导弹。报道失败! 无聊至极。
三
关上电视，一边听唱片一边淋浴。听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电影里的原声曲目。洗完澡赤裸着身体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关上门，打开台灯，安静的看一本书。直到睡着。
偶尔看一些青春小说，重温那时的孤独。那些文字，那些人。澄澈，干净，孤独。有时我也幻想像主人公那样的人，寂寞.高傲.孤僻。一个人风风火火和冷冷清请，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无人知晓。
四
尽管身边有许多朋友，曾经的恋人，现在的同事，大学同窗。我有陶子，芝芝，尧山，大春，有无数人陪伴。然而他们都不属于我。有一种无形的空洞，始终围绕着我。
五
独自漫步在街上，路过商场或音像店。偶尔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曲，我便会下载下来。回到家，一直循环播放，直到觉得腻耳，再把它删除。
我是一个念旧的人，时常听一些老歌。现代音乐如同城市一样，喧嚣。声响越来越大。浮躁。激烈。播放器每天都会更新，我不会定时关注。我热爱经典，也喜欢流行，但经典已成过去，我们躲在自己设定的空虚幻境里，从前的记忆变得模糊。遥远。慢慢的，我们失去了自己。
傍晚，时装店里传来周传雄的《黄昏》：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 /
却为何没有再见面 /
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
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
“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我是有故事的人吗？”
不知与否。
六
周末，星期六的下午，无所事事。在房间里反复观看周星驰的电影，许多年，许多台词，许多情节都了然于心。
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醒来，关掉电视，去厕所洗脸。吃掉剩下的饼干，喝一杯开水，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好。还是无法打发无聊。于是打开收音机，开始扫地，把房间里里外外墙壁橱窗都清扫擦拭一遍，把摆放在乱的物品重新归置整齐。
我把衣橱里放置的衣服铺在被子上，煨一遍；叠成规则的形状，再放回去。把去年盖过的棉被和被套晾到有阳光的地方。陈旧潮湿的气味一点一点干燥起来，感觉心满意足。我把窗台上的两盆花交换位置， 洒上水，把房间的每个角落喷上清洁剂，然后固定好窗帘，打开窗，
大块大块的阳光和空气涌进来。
终于感觉累了，于是关掉音乐，从冰箱拿一瓶啤酒，坐在窗前，发呆。感受身体的麻木看着远处渺小如蚁的人群和车辆，我轻蔑的笑了笑。于是继续发呆。
我点上一支兰州，烟抽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陶子打来电话：
“今晚出来可否，一起吃饭？”。
“当然”我本想说没时间 。听到声音，我有些讶异，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虽然想保持这种陌生，但我无法拒绝。
“爽快！” 陶子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晚上七点到百茂大厦，我在广场那里等你！”
“好，等你了”
“要不我们看看谁先到了？”
陶子的话古灵精怪，听起来信心十足的样子。我笑了笑，正准备说谁先到谁请吃饭，电话那头传来“哔”的一声，通话结束。
陶子总是不说再见就挂掉电话。来无影去无踪
六.
已经一个月不见，我觉得陶子比我印象中高了许多，大概是瘦了的缘故。
陶子问我是否去酒吧，我说不想。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聊聊。于是我们到广场对面的地下餐厅。
餐厅在负一层，空间很大，人不多。这里靠近公园，安静。橘红色的灯光有些暗淡。我们找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桃子叫了一些酒，赤霞珠，冰酒，波尔多干红。两份牛排。
外加甜点和薯片。
服务员的呈上果汁和点心，陶子咬着吸管说：
“今天真是累啊！又渴又饿。也没有休息，中午到现在饭都没吃呢。”
“做什么啦，和男人做事了？”
我有些讶异，半开玩笑的说。
“说些什么呢，我在公司有客户。以为像你呀，一天到晚这么清闲，周末还双休。”陶子捋了捋头发，喃喃的说：“唉，要是过上你这样的生活，才是理想人生呢。”
我拿一块饼干，放入嘴里。“你是取笑我。”陶子不说话，我接着说，“你可真是事业女强人呐，一天到晚这么多业务，得挣许多钱呢！”
“瞧你说的，挣钱算不上，能够我活着就谢天谢地了。女人真是累，平时没什么事，一到周末就忙死忙活的，真气死人！”陶子摆摆手，露出佯装生气的表情。
陶子嘟着嘴，一边吃薯片。过了许久，服务员呈上酒杯和餐碟，开始上菜。陶子斟好酒，把牛排切成小块，淋上果酱和沙拉，递给我。
“怎么样？这里的牛排不错吧！”
“嗯”我一边吃一边一边点头称赞。“挺好！”
“为我们分开三十五个日日夜夜还能再次相遇，干杯！”
我们相视饮下。
“你可记得真清楚啊！”我放下酒杯，和陶子相视而笑。“看来你还是在乎我了。”
“那是当然，我对你最好了！”陶子擦擦嘴角，笑着，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其实我也不记得日子呢，瞎编的，大概直觉就是这么久。。”
“真厉害。就你贫。我都觉得我们快分开了一年。”
“”怎么？你想我了？”陶子支颐着下颌。
我低着头，不说话。
七.
“酒怎么样，习惯吗？”
“还好，口味有点重。”
“可能是单宁有点高，慢慢品，你会发现越后越香。”陶子，认真的说：“农亭山庄，十一年，珍藏版，，酒体醇厚。”
“你知道的真多。”我钦羡的望着陶子，啧啧称赞，。陶子吃着牛排。不说话。
我放下餐具，才发现，，陶子脖子上有两支蝴蝶式样的纹身。我故作惊讶的说：“yo，你纹身了。”
“是的，你才发现吗？我上个月做的，脖颈后面还有一个。”陶子转身束起头发，指给我看。
“挺酷的嘛。”
“两只蝴蝶还不一样。”
“你喜欢就好，是燕尾蝶呢。”桃子补充道。
“得花不少钱吧？” “ 还行，小样纹身。找熟人介绍的，不过纹在脖子上，是贵一些。店主说这里皮肤太薄了，很危险。”
“扯淡！不过在脖子上纹东西是挺孔恐怖的，想想就挺害怕。”
”为什么？”
“因为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对着陶子不解的神情，我又补充说。“你想针具一点一点刺痛你的脖子，你会有怎样的感觉？”
陶子望着灯光，想了想，支吾着说：
“你一说，还真有些害怕。”
“当时也不觉得，刚开始感觉酥酥的，十分奇妙的感觉，不过后来就开始疼了。”“就像不小心触到的伤口，越来越痛。”桃子用手比划着。
“怎么不打麻药？”
“刚开始我也问店主了，他说不用。我也怕疼，但觉得毕竟是小事，用不着大费周折。”
陶子呷着酒，接着说。“不过到后来越来越痛。那感觉，真是难以忍受。我当时想，我不会就这样死去了吧。我还有家人，还有你，我还没结婚。我还这么年轻。我胡思乱想着，越想越着急，眼泪都出来了。可那家伙像死人一样。只顾着自己的事。一点也不来安慰我，就像我是他手里的一件工具一样。任人摆弄！”
“真该杀了他。”我假装气愤地说道。“也许你脖子太敏感了，承受不了。”
“或许。”陶子摇摇头，沉默不语。
桌上的食物差不多吃完了。酒杯里的酒还剩下五分之一。
“哎，我说你为什么不纹其他地方呢。。比如手臂，脚，腿部，后背，臀部？”
“臀部？ 亏你想得出。”陶子努努嘴。
“真是！我有个大学同学纹了只狮子头，上大学时他就自恋，还常常不穿内裤，一直认为自己的屁股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我一脸认真的望着陶子，空气沉默了片刻。陶子用手捂着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久久才说。：“你同学可真是稀有生物。人间奇葩。我还第一次听说世界上有最好看的屁股，真想瞧瞧呢。”我有些醉意，也呲呲地笑着。心里想着真是变态。陶子接着说道：“我纹在脖子上，觉得对于我是一种挑战。独一无二。你理解吗?虽然也有其他女孩，但我没有见过。我就是最特别的。”陶子自信满满。
“真酷！”我由衷的其钦佩。
八
晚上九点，我们走上马路。空气燥热潮湿。
城市的夜晚热闹嘈杂，我们不愿在街头久留，于是决定去江边走走。
深夜十点半，我们到达缅口古镇。古镇在江的对岸。灯火昏黄，寂静无声，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来此幽会。
古镇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白昼多游客，夜晚大多回家了。凉风习习，灯火辉煌，一些灰色的彩蝶扑向橘色灯笼。古巷上空的油纸伞 ，投射出迷离的光影，摇曳动人。我和陶子走到江边，对着栏杆伫立半响。石阶旁有一家老旧的酒吧，里面传来小提琴和击鼓的声音。
一些人在浅吟低唱。
凉风退去，细雨开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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