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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来写这篇文章。不是鸡汤文,不是号召文,更不是软文。所以有可能看起来,重点有的时候会模糊不清。很抱歉。但是,我还是先写下来这五天的主要纪事和我的思考,也算是大家同我再回顾这五天吧。
一:担忧的前晚
2016年7月17日,星期天。
大约傍晚六点左右,历经将近10多个小时的旅程,从北京到烟台,我和三位朋友从小型卡车上搬运下我们的行李,抵达了Bring Me Hope烟台营会。
以下是官方介绍:
Bring Me Hope(带给我希望),是2005年由美国人Becca Bolt在中国南昌发起的公益组织,致力于改善中国孤儿的生活和未来。每年夏季,都会在中国的烟台、郑州、太原、重庆、南昌等地开展夏令营。每年夏季,都会有志愿者从世界各地来到中国,并和来自中国的翻译志愿者组成“家庭”为中国的孤儿提供安全的环境来让孩子们体会到快乐和爱,并得到心灵的安慰;在夏令营之后,海外的志愿者有可能收养这些孩子,继续来爱这些孩子。
我之前对他们毫无了解,也对孤儿这个群体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是去年参加过这个活动的朋友推荐我参加营会。之后我又是先认识了Bolt一家,也和他们的家庭成员有过不同程度的接触,了解除了这个营会他们还另外在做的一些事:譬如David Bolt和他的团队之前在菲律宾拍摄了一部讲述菲律宾孤儿的电影;他们发行过一张CD,里面收录了参加过BMH camp的志愿者创作演唱的歌曲等等。
我也听过主要的创办人讲过最初的故事:Becca的父亲在2000年左右来到中国,决定在中国领养一个孤儿。他们在中国呆了三个月,去到不同的福利院了解情况,也在中国开始了第一次营会,领养了他们家的第一个女婴。过了几年,他们又领养了另一个女婴。
同样,我也见到了这两个如今亭亭玉立、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孩。
亲眼看到BMH背后的那些活生生的故事和人物,同样我也想知道他们最主要的工作BMH camp是怎么样子的。所以我决定抽出一个礼拜的时间来参与到他们的事工中。
但是,独身子女出身的我,别说和孤儿相处,就连该怎样和正常的小孩相处也没有什么经验。与我相仿,团队里的志愿者面孔也都很年轻,大部分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大学生,甚至还有一批美国的高中生来做志愿者。我有些忐忑:就这么鲁莽地来了,什么准备也没有做真的可以好好照顾这些孩子吗?
晚上所有的中国志愿者开了一个预备的会议,工作人员和我们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和指导。我在手机上疯狂地记录着,大致明白了自己在接下来的五天要担当什么样的角色。
心安了不少。
不过目前还不知道我的搭档是谁。不仅仅担忧怎样和孩子接触,该如何和这些身边的新面孔建立合作的关系也是我担忧的。
二:惊讶的第一印象
2016年7月18日,星期一。
一早起床,首先是和搭档见面。我的搭档是美国高中的女校长Bennett女士和刚刚高中毕业的Eva。我们分组做了一个体验残障孩子的活动。我扮演的是一个盲人,我的搭档要带我去餐厅并且一起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我只能喝豆浆,吃油条。因为没办法和身边的人交流,早餐吃得很不是滋味。走路胆胆怯怯,比坐过山车还让我觉得难受,总怕自己踩空,害怕前面有东西绊倒我。我第一次体验到盲人的生活,这种无力感和孤独感觉让我想哭。而我只有两个小时的黑暗,因为自身的残疾被抛弃而成为孤儿的孩子却是一辈子。
经过早上的体验,我做好了准备照顾身体有些残障的孩子。之后预先拿到了写着我们家孩子的名字的名牌:牛牛(10岁),金正(11岁)。在他们来之前,我们当做至宝似的拿着名牌看来看去。
在欢呼声中接到了从大巴上走下来的两个男孩。
金正瘦瘦黑黑的,小小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线。紫色上衣,背着一个书包。见到我们很害羞地笑着。牛牛稍微壮实一些,不过没有金正高,戴着一个画着蜘蛛侠图案的鸭舌帽,同样背了一个书包。
从身体外貌来看,是正常的孩子。我们主动介绍了自己以后,他们害羞小声地也回答了我们的问题。从智力来看,也是正常的孩子。
但是,他们是孤儿。
他们进屋子之后,他们看到内院放着的各类球兴奋不已。很多孤儿之前也都参加过营会,虽然刚认识哥哥姐姐们,但是却很放得开,主动就开始玩了。好像炸了锅一样,击打各类球的声音,互相追逐的声音,笑声一下子充满了内院。
很轻松的玩耍环境,没有固定的队伍,谁接到了球谁就打。可以不往对方那边打,尽情地往上空打也可以。在人群中看到金正垫排球的姿势意外的标准,打球也很有力,好像专门受训过一样。问他之后才知道,目前小学四年级但是在学校里是排球队队员。我只是略微接触过基本功,打了几下就没办法和他们的水平玩了。牛牛则是羽毛球打的很不错,高球低球都可以接住,也很享受的样子。我倒是可以和他玩,只是体力胜不过他。
原来,我们家的小孩都那么厉害啊……
我一直努力用很热情的态度面对他们,希望尽快建立起关系。即使体力不支也陪他们玩球,一打就是半个小时多。玩水的时候,也拿着水枪在人群里瞄准着攻击他们。即使我是22岁的女生,也想要蹲下来和男孩子们一起疯玩。所以即使从水滑梯下来全身湿透,我也还是大笑着继续问金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看到带着笑脸来来回回玩耍的样子,好像觉得目前为止自己的角色难度不是很大。
晚上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一个任务:要观察自己家孩子的表现并且记录下来。明天晚上会有一个大熊玩偶给他们颁一个独一无二的奖。
三:孤儿的“孤”是孤独的孤
2016年7月19日,星期二。
第二天遇见了问题。牛牛看起来不太喜欢大家一起唱歌的时间,事实上,两个孩子不太习惯大声唱歌和跳舞。但是看得出来牛牛的抵抗情绪更多。牛牛是一个稍微内向的孩子,没有那么容易打开心扉。在玩具区,他翻遍了所有的玩具,并没有找到他想玩的。他没有向我求助,当我推荐一些玩具的时候,他也显得兴致不高。我很焦急,不希望看着他垂着一张脸。我说要不要一起玩球的时候,他还是拒绝。看起来暂时没有办法接近他,我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内院里有小朋友在打球,他也不参与。他穿着拖鞋走来走去,东翻翻西翻翻,脸上的神情和昨天玩水的时候就是两个样子。
没办法做什么,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让他开心。一边告诉自己不是我的错,一边也还是为他担心。手足无措的我,信心动摇,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旁边的小朋友找我和他们一起玩球,我就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不过还是偷偷关注着他。我们所有人都好像玩的很开心,但是他一个人在圈子外徘徊,形影单只,看起来很孤独。
我瞬间意识到:孤儿不仅失去了父母或者父母的爱,他们的内心也可能因此封闭了起来,成为了一座孤岛。所以这样他们叫“孤”儿啊……要和他们建立起信任的关系并不简单。他们渴望有人来爱他们,同时他们也异常害怕失去爱。为了保护自己,他们有可能谨慎地和我们接触,让自己不那么依赖我们。他们渴求的的是持续的、源源不断的爱。
在牛牛身上,我好像看到我自己。小时候和妈妈闹脾气不愿意说话,现在人长大了,却仍旧和天父爸爸闹脾气,找很多理由给自己。现在的我是什么心情,天父爸爸比这样担忧的心情更甚吧。而且我对牛牛的爱并没有多少把握,也不知道怎样表达。可是神的爱却永不止息,恒久坚定。
过了一会儿,牛牛主动来找我说要一起打羽毛球。我很惊喜也很糊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好景不长。下午的寻宝之旅过后,孩子们的衣服因为画脸被弄脏了。于是我们说服孩子们回去洗澡。牛牛坚持说自己不洗,Eva和我好声好劝,他还是不愿意洗,甚至我们靠近一点,他就离开走远一点。我依旧想要陪着他,想问他原因。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哭了。
害怕被甩开,我一只手小心地拍着他的背,看着他垂着的脑袋,两只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很荒唐的,我也流泪了。
集合的时候,牛牛不想站在人群中唱歌,Eva陪着他坐在后面的位置上,而金正则喜欢坐在最前面。轮到要颁奖的时候,金正很高兴地上去接受了“最佳排球运动员”,而牛牛好像意识到什么,在颁奖的时候逃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别扭地领了“乐高建筑师”奖。
我很动摇究竟还要不要逼牛牛洗澡。一方面不能过分溺爱孩子,需要和他讲道理;另外一方面我们不想推得他离我们更远,破坏了我们的关系。
这件事给我很大的思考和震撼:年轻的的我,以为自己用我认为的爱就可以解决问题,感化人心。但事实是,我没有办法在管教(公义)和包容(爱)中找到平衡。我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态度是否对他有益,也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我们之后的相处带来什么后果。深刻认识到自己,身为人类的无力和有限。但是天父总是恒久,在他身上,公义和爱完美地结合。
Bennett先做出了行动,她给男孩子们带了她高中的T恤。金正先笑着害羞地接受了,牛牛也选了他想要的颜色。好像缓解了僵局。
最终,牛牛那天晚上没有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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