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第一章离别

离别的时针越走越疾…

1937年7月7日，日军在北平附近挑起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

在云水村的一个偏僻处，王大爷和他的儿子虎子就住在这儿的一处院子。悠长的二胡声从他们的居住处时不时地传出。

哀怨，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如轻云无定地飘浮。突然，二胡声戛然而止。一阵剧烈的争吵声阻断了二胡声的继续…“什么！虎子你在讲什么胡话！你就给老子好好待在家里！别想去当啥子兵！”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的训斥着。“不可能！王大爷，俺早已不是那个随你打骂的小娃娃了！明天一大早俺就走了！”被喊为王大爷的人听到了这句话，突然苍老了许多，手中的二胡不受力的“啪嗒”掉了下来。“虎子，你还是在怪爹！俺知道小时候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俺也是为你好呀！你就不要去从军，行吗？毕竟俺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最后一句话像是呢喃，又像是自嘲，声音低到难以察觉。因想到了虎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王大爷的语气慢慢地软了下来，带着祈求的语气希望虎子能够留下来。“爹，你啥也别说了！明早俺就走！”说完后，虎子便大步走入土砖房内，只留下院子里的一地寂静…久违的一声爹并没有使王大爷激动多久，他的身体仿佛不受力一般跌倒在地。

一大早，王大爷便起身，将早饭做好，随后便到院子，拿起旱烟枪，呆坐着。“吧嗒吧嗒…”久响不绝的旱烟声透露了主人内心的焦虑，只见一双久经风霜的手紧紧的抓住烟枪，浑浊的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王大爷抽着旱烟，说道:“吧嗒吧嗒…虎子，一定要去吗？就不能咱爷俩好好的待在一起吗？你知道…”“爹，你别说了！等俺收拾好，俺就走了…”一道较为坚定的声音阻断了话语。“还有你也少抽点烟，俺…俺可不想俺回来的时候，没有人收拾俺了！”一手将旱烟枪抢了过去，较为别扭的话语也随之传来，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土砖房内走出，而他所背着那个大大的化肥袋子深深地刺伤了老人的心。“虎子，可不可以不要走了。”沧桑的声音透露出疲累，可能心中也早已知道结果了，但还是想做一些挽回。“不行！”较为生硬的语气显得较为冷淡，但是些许微红的双眼好像暴露了什么。“好了，俺走了，爹，保重身体！”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院子。“虎子！”老人急迫地站起喊到。虎子听到后，背对着父亲停下了步伐。“虎子，今天你要是敢走出了这个家门，以后就甭叫俺了，俺没有你这个不孝子！”王大爷也只能如此威胁，尽管他知道这句威胁并不会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听后，虎子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于肉中，身躯微微抖动。在王大爷苦苦哀求的目光中，他走了，留下他父亲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把他爹先前那句没来得及说的话丢在了身后！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第二章意外

虎子从军了，还带着几个小跟班一起从了军！在这个不大的村子，消息传的很快，但又令村民不解。在他们眼中，虎子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自幼娘便去世了，而唯一的亲人，虎子的爹王大爷并没有给虎子找一个继母。而虎子的爹是一个糙汉子，哪懂怎么教导孩子，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年幼的“棍棒”并没有使虎子成为一个孝子，反而虎子整日的不务正业，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还闯下了不少的祸，更导致了虎子父子俩关系的僵硬。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闯了祸只能由爹帮忙解决的人，怎么会去当了兵？

虎子离开的第一天，王大爷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家里的院子里，固执地拿着那个未点燃的旱烟，眼神呆愣，但细心观察，便可以发现他目光的尽头一直是院门口。王大爷他好像在等人…

他，在等他的虎子！

第二天…第三天…

一周了，王大爷没有出过一次院门，他只是每天固定地坐在那里，从日出到迟暮…他怕错过什么，他怕错过什么，他怕错过什么…

一周过后，王大爷没有坐在那里，他的生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村子里的人发现王大爷变得沉默了，村子里的热闹都似乎与他隔绝了。他每天只是干着自己的农活，然后步上回家的路。每夜，孤单单的身影被月色慢慢拉长，满地萧瑟，满地孤寂…但令人奇怪的是，王大爷田里的地却越来越差。而只有王大爷他自己知道在每次吃饭前，都会喊一句“虎子，吃饭了。”无人应答，呆愣一会，然后独自开始吃饭。有时候，甚至未进一粒米就收拾好了碗筷。而当村子里的人询问起关于虎子从军的事情，王大爷他呆愣了一会，然后强硬地说道，俺没有这个儿子！他在外面吃了子弹也不要来告诉俺！

虎子为什么要去从军，对于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巨大的疑惑，这是虽处于战争期间，但是虎子他们所在的这个云水村在大山中，外人难以进入，所以在一定程度这个村子还是比较安全的。为什么虎子要去从军呢？有的人说虎子想当将军；有人说虎子是受不了这个村子才离开的；还有的人说因为他的爹…各种各样的猜测传在这个不大的村子，人们只是当做饭后茶余。而这一切，王大爷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变得更加孤寂…

三个月后，王大爷居住的院子传出不时的咳嗽声，一声高于一声。而由于王大爷居住的地方又位于云水村的偏僻处加之虎子离开后王大爷更加孤僻，导致这样的咳嗽声持续了一个月，云水村也没有一人发现王大爷的咳疾已如此严重。“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王大爷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虎子的样貌，耳旁是虎子小的时候他给虎子所拉的二胡小曲。由于他不停歇的咳嗽，他的喉咙已经干的说不出一句话，难受的很，手想要伸向身边的水壶。突然，“彭…”的一声，巨大的声响从王大爷的屋子内传来…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第三章死讯

“不要…不要…虎子，你快点走！虎子！”一道身影嘴里不断叫唤着什么，然后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由于声响之大把身旁的人从梦里闹醒。“虎子他爹，你总算是醒了，快…你再休息会，可把我们这些人给吓坏了！”身旁的人急忙的将王大爷放倒在枕头上。“俺怎么会在这里？”王大爷似乎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浑浊的双眼疲累的望向身旁的人。“虎子他爹，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呸呸呸…现在醒过来就行了。你晕的那天，幸好村子里有些事情要去找你，俺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一声巨响，村里的医生说幸好救得及时，否则…还有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和记得去拿药。哎？不对呀，虎子他爹，你这次的药俺都给你拿了过来了呀！你还要拿什么药呢？”疑惑的声音将王大爷的思绪拉了回来，“没什么，就是一些平时的药。”

“哎，虎子他爹，你脑门上怎么这么多汗？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虎子？”说完，身旁的人关切地把虎子他爹脑门的汗水擦拭干净。王大爷本来平静的脸突然变得惶恐，“俺梦到虎子他打战死了！最近村子里有没有关于外面战事的事情吗？俺…想…”身旁的人宽慰道“虎子他爹，你就别相信那些梦里，梦都是相反的，你老人家就好好养身体，等虎子回来，出人头地了，带你过好日子。再说虎子刚从军没多久，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快上战场的！”“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太逼真了！不行，俺要出村打探消息！”王大爷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感觉有一种最重要的东西剥离了自己的身体，他好像失去了什么…身旁的人赶紧拉住他，说道“虎子他爹，你这身子骨！别说去找虎子，连下床都是个问题！”连番的劝阻终于使王大爷打消了现在便去找寻虎子的想法。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噩耗总是不等人准备好，便猝不及防的出现…

“嘭嘭嘭…虎子他爹，不好了！你快开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凌晨的云水村，更吵醒了熟睡的王大爷。“来了，就来了！什么事情这么急，一大早就来了？”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加之不时的哈欠声，大门由内打开了。“虎子他爹，你快跟我去看看吧，你家虎子出事了！”说完，便将王大爷拉了出来，跑向了村长家里。“虎子，出事了！出什么事了！”王大爷所有的睡意都被这句话吓没了，脑海中只有虎子出事了这个念头，急忙地扯住村民的手臂。“哎！别说了，你先和俺去看看！”

村长的家中灯火通明，云水村的大多数人都聚集在这里，外面的王大爷看到这幅画面，那股不安的想法越发严重…“王大爷，你来的正好！前几个月和虎子一起从军的人回来了！你赶快问问什么情况！”位于人群中的村长发现了王大爷的存在，急忙地将王大爷拉入了人群。“虎子，他…怎么样了？”带着不安的语气，王大爷慢慢地问出了这句话。“虎子…虎子…虎子他死了！”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突然炸开，然后便默契地望向了王大爷…王大爷依旧保持着那个询问姿势，然后平静地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说完，王大爷的眼眶慢慢地变得微红，难以察觉。“虎子的尸体应该没了吧…虎子，爹带你回家！”自言自语道，王大爷佝偻着身躯，双手似乎捧着什么，朝着人群外走去。聚集的村民们慢慢地让出了一条道路，目送着王大爷的离去…

第四章真相

在知道虎子的死讯后，王大爷已经好久没有在云水村村民的眼前出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嘭嘭嘭…王大爷，你在吗？俺跟随虎子一起从军的二狗，王大爷，你开个门！嘭嘭嘭…”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在这个寂静的环境显得十分突兀，然而却依然无人回应。“王大爷，你在吗？虎子临死之前有东西想托俺交给你！王大爷，你在！”“吗！啊…彭！”突然开启的大门使二狗子摔在地上。“虎子…他有什么东西…”低沉的如同七八十岁的老者的话语使摔倒在地上的二狗子有点认不出这个人是王大爷。

干瘪而多皱的面孔，过于宽大的衣衫显得分外空荡荡，灰白色的胡须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下巴上，暗红的嘴唇已经干裂了，鼻子上密密麻麻地点上了老人斑，两只无神的老眼半睁半闭地看着。

二狗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边说边从胸口掏出一个布条。“虎子他在临死前给俺留下了一份东西，这上面的那个字是他在部队里托人教的，一笔一划练了很久才写出来的。”说完便将布条递给了王大爷，王大爷接过了布条，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布条叠好放在了胸口。“虎子…他…为啥要去从军？”“这…这…”二狗子脸上透露出为难之色，“这都是俺的错，都是俺的错啊！是俺给他说，日军打的很厉害，可能很快就会打到我们云水村了。没想到，虎子哥把这句话听到了心里，第二天便说要去从军，他说在日军打到云水村的时候，如果他有了能力，他就能保护你了！虎子哥，他去从军没什么大的志向，他只是想能有能力来保护你。他不希望在下一次出事的时候，还是要你来保护他…”回答二狗子的是一地寂静，站了许久，二狗子微红着眼眶，说道“王大爷，俺在村里待不了多久。此次回村，就是为了完成虎子临终的愿望，明天俺便打战去了！保重，王大爷！”慢慢地，二狗子走到了院子门外。

突然，王大爷房内响起了二胡声。哀怨，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如轻云无定地飘浮。王大爷一边拉着二胡，一边想着从前种种——虎子出生时，闯祸时，离开时…还有那个医生的话语——王大爷，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劳累过度，身体透支的很厉害的，加之旱烟。你…你…

突然，“彭”的一声，二胡声戛然而止…布条从胸口掉在了地上。一阵风吹过，影影约约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字，“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