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 点绛唇·屏却相思
屏却相思,近来知道都无益。不成抛掷,梦里终相觅。
醒后楼台,与梦俱明灭。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
这是王国维表达思念亡妻之情的一首词。王国维没有从忆昔追往的角度表达对妻子的思念,而完全立足于此情此景,应该说难度是更大的,但它表现出来的对妻子深切真挚的感情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思念亡妻的痛苦,简直是一种煎熬,词人于是试图忘却相思,但是终于发现,这种尝试是徒劳的,思念之情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不但白天无法抛弃,到了晚上,在梦里,依然苦苦寻觅妻子的身影。
上片四句,就像白话一样,但词人的那份深情却让人感同身受。一方面说明,表达情感不一定需要华丽的辞藻,另一方面也说明,直抒白描的手法也很难让句子生动形象。同时我也在想,词的语言,选择的范围实在太广泛了,就像“近来知道都无益”一句,单独看,毫无诗性可言,但放在这里,却很好地展现出主人公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仄平平仄平平仄的声韵起伏,与情绪完全吻合。另外,诸如“好个霜天”、“天凉好个秋”这类句子,情绪都十分饱满,都是难得的佳句。如何化腐朽为神奇,这是写词造句最难的地方了,看似最自由,实则最难。
醒来以后,置身于现实的楼台之中,妻子梦中的音容笑貌似乎消失了,又似乎依然就在眼前,梦醒了,仿佛又还在梦中。这就是“与梦俱明灭”一句的神奇之处,王国维的语言功夫确实了得。
后三句,“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充满了诗情画意,是一种悲伤的美,那份思念、那份哀伤就像空气一样弥漫开来,把我们都笼罩了。“白、凉、雪”三字,“纷纷、一院”两词,“月,丁香”两个意象,反复吟哦,回环曲折,令人叹惋。“丁香”之高洁美丽的意象是妻子的化身,其忧郁的气息,又是词人缱绻心情的写照。
月亮的意象自不必多说,“西窗白”三字,又让我想起李义山那句千古名句“何时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跨越千余年,那份深情和思念却是一样地令人感动。
王国维的这首词,上下不同韵,上片用的是十七部韵,下片用的是十八部韵,而且,“西窗白”三字为平平仄,“白”字又为十七部韵,是不是刻意的拗怒?初学写词,我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词中的三字句,往往显得突兀、奇崛,发挥着特殊的作用,值得不断揣摩、领会、锤炼。
“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 深情无限,字字珠玑,余音缭绕,我的情绪也深陷其中了。
《屏却相思》以白描情感起笔,以一幅幽幽的图画收尾,我被深深感染的同时,其写作手法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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