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夏天,我在《安妮》一剧中担任主唱。父亲处于严阵以待的状态。自从我五岁时韦弗一家被围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肯定,世界末日马上要降临了。
爸爸称之为“千年虫”,到1月1日,他说,全世界的计算机系统都将崩溃,到时候没有电,没有电话,一切都会陷入混乱,而这将预示基督的第二次降临。
“你怎么知道是这一天?”我问。
爸爸说,政府编程的电脑日历以六位数显示,这意味着年份只有两位数,“当99变成了00”,他说,“电脑就不知道是哪一年了,它们会瘫痪。”
“他们不能修好它吗?”
“修不好,”爸爸说,“人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而人力量微弱。”
在教堂,爸爸提醒大家提防千年虫。他建议杰伊老爹为他的加油站买些结实的锁,也许该弄些防御武器。“大饥荒来了,商店将是被洗劫的首要目标。”爸爸说。他告诉芒福德教友,每个正直之士,应该至少储备供十年使用的食物,燃料,枪支和黄金。芒福德教友只是吹了吹口哨,“我们不可能都像你一样正直,吉恩。”他说,“我们中有些人是罪人。”没有人听他的话,他们在夏日艳阳底下照常生活。
与此同时,我们一家人将桃子煮熟,去皮,给杏去核,把苹果搅成酱。一切都被高压烹熟,密封,贴上标签,储存于爸爸在牧场挖的地窖里。地窖入口很隐蔽,被一个小山丘遮挡。爸爸警告我们,绝对不能把位置告诉任何人。
一天下午,爸爸爬进挖掘机,在旧谷仓旁挖了一个坑,接着他用装载机把1000加仑的油罐放进坑里,用铁锹填埋好。在新鲜的泥土上精心种上荨麻,撒上蓟种子,这样它们长出来就能遮蔽油罐。拿着铁锹掩埋时,他吹着《西区故事》里《我感觉真好》的调子。他帽檐向脑后倾斜,一脸灿烂的微笑。“末日来了,我们将是唯一有燃料的人。”他说,“其他所有人靠双脚奔逃的时候,我们还能开车,我们甚至能开到犹他州去接泰勒。”
大多数晚上我都在虫溪剧场排练,那是一个破旧的剧院,靠近镇上唯一一盏红绿灯。剧场是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人谈论千年虫。
虫溪剧场里,人们的交流方式与我们家全然不同。当然,我也和家人以外的人来往,但那些人和我们一样,要么是雇母亲接生的女人,要么是不相信医疗机构来找她买草药的女人。我只有一个朋友叫杰西卡,几年前爸爸说服她的父母罗伯和戴安,说公立学校只不过是政府的宣传项目,从此以后他们也把她留在家里。杰西卡的父母把她从学校拽走之前,她还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从未和她说过话;但后来她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正常的孩子不再要她了,她被留给了我。
我从没学过如何跟与我们不一样的人,与那些去上学,去看医生,不为世界末日来临天天备战的人交谈。虫溪剧场里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的话仿佛脱胎于另一个现实。导演第一次和我说话时,我就是这种感觉,好像他来自异次元世界,他只说了一句话:“去找找FDR的资料。”我没有反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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