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什么会破皮而出

文/ 子宁不嗣愔

许是受到疫情的影响，今年的春天总觉得来得更晚一些。

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在磨磨蹭蹭的日子里好像也少了几分惊喜。

从寒假归家起，就一直未出过门，留下耳朵去周游列国，心，却在冬眠。

等到春雷惊蛰，揉揉睡眼，解冻的春天似乎也并未有万物复苏的劲头，多的像是一场噩梦后强打精神的疲赖，旧旧的绿，平平的红，浮于表面的色彩斑斓，连带着阳光也乏了力气多了几丝苍白。

天气渐渐转暖，心情偶尔变得焦虑起来。一向睡眠质量奇好的自己却破天荒遭了几场失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大眼睛想着明天，明天。许是年纪大了，顾虑得多了，自然手脚也就畏缩了许多，做什么事情也就不敢凭着一股脑的冲动了，往往思前想后瞻前顾后，思着想着瞻着顾着，还没等想个明白却已没了兴致。

生活中多的是一时冲动的夭折物，罢了，罢了。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看似语病的句子在先生的笔下成了余韵深长流传至今的名句。

其实鲁迅先生在当代学生中很有名气，中学时期每逢考试遇到先生的文章都得自求多福，看得见先生溢于字里行间中的复杂情绪，却怎么也写不出先生力透纸背的深意。到了大学，也常常拜读先生的笔墨文章。尤是今日，新冠肺炎肆虐，多少人在冷清清的春节期间又翻阅起了先生的文章，字字珠玑、针针见血，真让人汗颜。

虽是闲谈，倒是偏题太远，再说回枣树。

枣树很少作为观赏植物，见它时，不是枝干嶙峋光秃秃指向天空，就是三两一串透红的枣躲在枣叶中间，地面上满是打落的碎叶和青白无人要的小枣。大多数人只见过它的丰收和颓靡之景，却鲜有人注意它的破势而出的嫩芽和细碎嫩黄的小花。

枣树长新芽似乎比其他树都晚。待到枣树慢悠悠吐出芽尖，春天也大抵过了一半了，梨花带雨满树空，碧桃迎风一地红。

枣树从躯干到枝条，多的是疙疙瘩瘩的节，横枝斜屹，瘦骨嶙峋，像是勉强温饱又带着两颊深陷似的营养不良。但不可置疑的是，它所有的新生都来自于那些疙疙瘩瘩的枝节。

看，什么东西从小疙瘩里探出头来，绿绿的，小小的，一个、两个，再是枝头一小簇，然后细茸的叶尖缓缓舒展开来，一点点，慢慢展开，这些枝条上不起眼的一点点绿，不同于桃树的碧绿，枣叶的绿起初带着点鹅黄色，油光水滑的，像是憋红了脸鼓足了劲的肆意生长。

小小的，细细的，不显眼，也不惊艳。但是秋来那一串串的透红和一树树的碧绿，却也都是来自于这略显营养不良的鹅黄小茸叶。

不同于枣树一年一年蜕皮似的新生，桂花树就像是贪心的顽童，一层又一层穿上新衣，再乘人不注意偷偷脱掉里头的旧衣服。虽不至于无衣可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但新旧叠穿不伦不类的尴尬期总会有那么一阵。

紫红色的小芽在枝干上一簇一簇的生长，叶片慢慢舒展，和煦的阳光，渐暖的春风，将紫红的叶片洗褪了色，透亮嫩绿的叶子在枝头争先，放肆生长，初生牛犊不怕虎般，争着抢着要将旧叶的颜色掩盖起来。许是放肆过头了，未顾及自身实力，又或是放飞自我久了便乏了一会儿，枝条稍向下耷拉着，有趣的是，新生的叶片连着新生的枝条都是嫩绿的，跟深绿硬朗的旧叶显得格格不入泾渭分明，看着倒像是衔接上去似的。

比不得枣树的肃杀之气，桂花树常年都是郁郁葱葱，叶片光滑油亮，紫红未舒、嫩绿透亮、深绿硬朗，或许这是木樨世界里独有的季节记录之术吧。

家有木樨树  今已亭亭如盖矣

走近细看，你会看到树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不同于枣树枝干关节般的疙疙瘩瘩，桂花树上的小疙瘩很像爱美女孩脸上的桃花妆，三瓣四瓣皆有之，用手稍微一抹甚至还可以抹掉，不由得诧异，难道是不小心粘上的泥？但随即遍布全身整齐排列的现实打碎了这一猜想的谬论。

相较于桃花妆的无稽猜想，桂花树上的小疙瘩其实更像是枝干呼吸的小气孔，或许是木樨世界运转的劳逸准则，厚实的树皮裹得太紧，仰仗着这些小气孔透透气？事实怎样无可得知，再仔细看时才发觉，枝干上新发的枝芽根基出处的的确确就是枝干上的气孔小疙瘩。

不是每一个气孔都会发出新芽，但每一簇新芽都生于小疙瘩之中。

看吧，漫长的寒冬蛰伏之后，总有什么会破皮而出。

貌不惊人的枣树，自由生长的木樨，春天也许真的到了吧，破皮而出的野蛮生长，自然生命力的顽强总会令人诧异。

双子星人最善胡思乱想，安静独处的时间或许也给了思绪野蛮生长的土壤，心里也总是疙疙瘩瘩的，怅然若失，似乎有什么也正在破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