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人似锦城

一顾倾人似锦城

                    一.

十二月刚过，恬阳就开始下雪。

顾繁从家里出来时已是下午，他走到北街尽头那家金融分析所时，雪还没完全停。

许是下雪的缘故，分析所里只有零星几人。

“您好，麻烦找张分析师，这是我的预约。”随后他被领进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金融分析师坐在桌前。

“您能确定现在是天海集团股份最低值？”

“顾先生，受这次金融危机的影响，天海股价大跌是避免不了的。

但还得提醒您一句，这次虽然会赔掉不少，可天海毕竟是家上市公司，任何决断顾先生都要三思啊。”

顾繁回到家，发现出门时扔在床上的手机显示六个未接来电。

再打开微信的那个置顶聊天，

“你这几天很忙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

“嗯。”

之后，手机调成静音，出了门。

顾繁上了260路公交车。天就快黑了，车上没几个人，他靠窗坐下来，头轻靠在车窗上，眯着眼，看点亮的路灯下的行人，看着看着，顾繁突然很想一个人，一个他永远忘不掉的人，很想很想。

这应该是，思念的味道。

顾繁六年前遇见了年似锦，他如此深信不疑的以为，自己可以陪她走一生那么久。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可笑。

顾繁一路想着，想得眼睛眯缝起来时，公交车到站了。他下车，到路灯下借着光拨电话。

“我到哪儿等你？”顾繁压低着声音说。

“我在手术室，马上就能出来，你到办公室等我吧。”电话那头回了一句。

                    二.

季冬再看到半个月未见的老朋友时，着实吓了一跳。眼前人半个月里瘦得快没了人形不说，整张脸上就属那双眼睛大的骇人。

“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这几天……”

“没干什么，把似锦送走，又跑了几趟金融事务所。”眼前人轻描淡写。

“顾繁，你这病可千万拖不得。”

“再给我点时间。”

“你知不知道你得的是白血病，你得马上住院化疗，恶化了连命都难保，还让我再给你点儿时间？”

“我知道。”

……

“似锦和顾天海那儿，你想好怎么办了？”

“放心。他们很快都会离开。”顾繁合眼。

借着办公室昏暗的灯光，季冬看着眼前的老朋友，看着头深深埋进往日正合身现在穿着却宽大得像个面口袋似的衣服里的老朋友。

这还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顾繁吗？

也许，再坚不可摧的存在，都有疲惫的一瞬。

季冬只是怕，怕这一瞬，顾繁就再也醒不来了。

相识将近二十年，此刻眼前人想些什么，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慢粒白血病如果控制得好，十年八年或者二十年都没问题。"

“下周我来住院，再给我一周时间，和过去――做个了结。”

顾繁走出医院的时候，天下起了雪。他裹紧棉衣，就在这样空荡荡的大街上，空落落的走。

‘但也有很多病患恶化……’耳边一遍遍回响着季冬的话，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那个春风和煦的日子。

“走，我们去看电影。”他牵起年似锦的手。

“这是怎么了？”她托起他的胳膊。

“没事儿，刚刚打球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去医院……”

“就这么点儿小伤不用。”

“都出血了。”

“真的不用，你看就破了一点儿。”

……

“真的？”

“真的！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那天年似锦抱着顾繁的胳膊嘟囔了很久，“我十岁之前都是在医院过的，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可绝对不能让你也受伤。”

“你真的那么害怕我生病？”

“你不可以生病，你要是生病了，我就得天天在医院里，我可不想回那儿去了。”

“你要是有事了的话，我就会真的真的，很难过……”小姑娘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趴在他肩上说了一句。

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啊。

                    三.

“我决定转让所有的股份。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

“让我再看我妈一眼。”

坐在巨大的黑色沙发上，顾繁看着对面的顾天海，他突然发觉自己在发颤，双手像冰一样凉，他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寒冷，仿佛心也是凉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顾繁你记住――只是这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

顾天海站起来，整了整西装。

“妈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所以你以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既然你已经决定转让股份，从今往后――别让我在天海再看见你。

另外，别再叫她妈，妈只有一个儿子――顾天海。”

……

“我答应你。”

从天海集团出来后，顾天海回到他和年似锦租住的那间房子。他开始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东西，感觉好像把一切过往都收进了行李箱里，之后他拉上拉链，把全部思念封存。

借着昏暗的灯，顾繁看着墙上的钟从三点划到五点，当他确信年似锦已经下了飞机，才拖着行李走出去。

他走到小区大门口，看到马路对面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年似锦。

年似锦似乎很累，被风吹乱的发丝贴在额前。

她的确是累了。

从收到顾繁的那通短信开始。

她走过马路，到了顾繁面前。

“下周我就去美国，这个月的房租我放在你的书架上了。”

“我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公司这次的课题很重要，关系到我的前程！”

顾繁眼神有点儿虚晃，还是拖着行李绕过年似锦继续往前走。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不再多问半句。”

顾繁停住了。

“我觉得，我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背后的女孩儿近乎哽咽。

……

“当然不是。”

北风在一瞬间开始呼啸，顾繁裹紧被风吹散的外套，

“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他回过头，看了风中的女孩儿最后一眼。

                      四.

血液科病房。

“既然住进来，工作上的事儿就别再想了啊。”季冬一脸严肃。

顾繁没说话，脸埋进惨白的被子里。

“你还不知道呢吧？你的美名我们科那些小护士都是早有耳闻，您这一住进来她们可齐刷刷在外面排着队准备要一睹芳容呢。”

“你知不知道……”

“出去。”

季冬一脸无奈且尴尬。

“你和年似锦说要分手的时候，她怎么说？我是真的很好奇，一个月没见现在你这副模样，年似锦就一点儿都没起疑心？”

“她会怀疑吗？”

“什么意思？”

“你以为”顾繁手撑着身子起来“我会让她看出来？”

当然，当然不会。

那天他使出浑身解数伪装得很好，让即便敏感的年似锦没能发现异样。

可年似锦着实是心凉了。

也许她太了解他，也许她根本不了解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情感在物质世界面前不再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

名利，金钱，感情。所有这些让他们之间那块引以为傲的感情大陆裂开魔鬼般的嘴脸，永远无法愈合。

‘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顾繁的所有好都是我的想像，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理由为他难过？’

                    五.

第九十二天.

今天风很大，我不敢出门。

风里有过往。

顾繁合上日记本时，医院走廊里那些细密的脚步声已渐渐消散，他起身拉上了窗帘。

走到窗边，他没敢抬头望城市零落的霓虹。其实，异乡也挺美的。

有年似锦的地方，是他永远固执着不愿逃离的他乡。

可这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的日子，怎么如此难熬？

“你真不打算告诉她？”耳边响起季冬的话。

真的？真的。

                    六.

病房外屋檐上露出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喜鹊的粉红色尖嘴儿的时候，顾繁感觉自己想到年似锦时不那么难受了。

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现在自己很少像原来那样夜里梦见她，即便梦见也是些虚无缥缈的影子，看不清，更摸不着。他开始接受，年似锦渐渐消失在她的世界。

也许年似锦早就忘了他，或者是，巴不得忘了他。她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顾繁也重拾多年前的第二职业――写作。十多年零零散散发表过不少文章。再次启笔让他在恬阳出版社工作的老朋友很兴奋。

写作是真的需要天赋。用老朋友的话说，顾繁算是他见过的写作天才。别人写半辈子也写不成的作品，他不到一个月就轻松搞定。

但当恬阳杂志社编辑想请顾繁为他们的杂志写一个名为“那些情话”的长期专栏时，顾繁拒绝了。

他的情话永远只写给一个人。

                    七.

日子顺着指缝就溜走。端午节这天上午，顾繁正输着液，病房的茶几上突然就多了几盒精品烧肉粽和咸鸭蛋。

他顺着那堆精致包装盒往上看，看见个一副保镖打扮的男人，刚欲开口，病房门被打开，男人随即离开了。

顾繁坐起来靠在床上，惨白的脸若有若无笑着，“这不是……天海集团的顾董事长吗，您今天怎么来肿瘤科这么晦气的地方了？”

顾天海尴尬的笑笑。他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作为生意人，他更清楚切入主题前的故作问候绝不能少。

自己欠顾繁多少，顾家欠顾繁多少，顾天海比谁都清楚。

“你，身体还好吧？”

“借您吉言――是越来越好了。”顾繁不耐烦似的扭过头。

“我看你这住的病房也不好，我安排了人给你搬到特护病房去，一会儿请肿瘤科最好的医生给你会诊……”

“顾董事长的钱怎么能花在我这种人身上，拜托您还是留好吧。看来今天，顾总是有事相求了？”顾繁看看头顶的输液瓶。

“是……是妈的事儿。你也知道妈身体一直都不好，去年车祸做了手术之后记性越来越差，三月份的时候吧，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每天都‘小繁小繁’的叫，谁劝也不管用。

我今天来就是想麻烦你去看看妈，你看能不能……”

后来顾天海走的时候说了很多好听的话，他说‘我俩’怎么怎么，‘咱家’怎样怎样，他默默听着，顾天海说的像真的一样。

天黑了。顾繁送走顾天海和他的精品烧肉粽还有咸鸭蛋。

我不是在帮你，更不是帮顾家，我是在帮妈。

                    八.

小繁，小繁在哪儿……

我是小繁，我就是小繁……

小繁，你就是小繁……

是，我就是小繁……

你是小繁，小繁……小繁是谁？

‘小繁……是来照顾您的啊。’

来照顾我，好，好……

……

“妈最近好多了。”公园的花坛边，顾天海对身旁的顾繁说。

顾繁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那被搀扶着缓缓行走的老人。

“为什么不告诉妈，你是她儿子？”

“你希望我告诉她？”

“我不希望你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顾天海看着他，摇头。

“车祸那天她突然来找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说想好好看看我，还说她一直都当我是顾家人。

走的时候我送她到楼下，她边走边说：这样骨肉分离的日子过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我劝她千万别这么想，然后她就走了。谁知道这一走，就变成现在这样。”

……

“妈还是忘不了你。”

“我们都不是她，谁也无法理解这些年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痛苦。

我不会怪她，也不会怪顾家。

只是不知道――逼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现在会不会有一点愧疚？”顾繁扶着栏杆，意味深长看着身边的人。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不再记得有个叫顾繁的儿子，她不会再痛苦了。”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

……

“有些事，还是忘了好。”

                    九.

季冬在天台见到顾繁时，他正插着耳机，双眼微合轻靠在墙上。

“听什么呢？”

“没什么。”

“你妈那边怎么样？”

“还好。”

“我今天，看见年似锦了。”

顾繁没说话，只是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如果不是离得很近，季冬根本发现不了眼前人这个微小的动作。

“什么时候？”

“今天在急诊，我看见她爸好像是挂120来的。”

“顾繁你干什么去？”

“睡觉。”

                    十.

再看见年似锦时，顾繁挺开心的。

她一直有人陪着，帮着照顾她爸，忙前忙后。

他们是同事。年似锦在朋友圈发过两人的合照，那还是去年夏天的事，但当时顾繁抱着手机看了好久。

他真心觉着那男人不错。年似锦是个不爱发朋友圈的人，能在朋友圈发条东西比哈雷彗星撞地球还罕见，于是他乐了。

他知道，这是年似锦忘了他。

这回顾繁又这么傻呵呵的看着。

还好，她有他陪着了。

她应该，不那么害怕医院了吧？

我可以放心死了。

                    十一.

深夜。手机突然响起，顾繁撑起身

。

“顾繁……”

“……似锦。”

“你还记得我啊……”

“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喝酒啊，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酒吧里，我跟你讲这家酒吧真特别好，你记不记得……”

“你待在原地，我这就去找你。”

……

“顾繁……我好像还是忘不掉你。”

后来顾繁无论如何努力也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扯掉针头，从病床走到门口在从医院到酒吧的，他只记得自己把年似锦背到医院，看着她打了点滴，看着她睡着，再看着她的朋友们纷纷赶来，他就离开了。

在医院走廊他见到季冬，接着感觉眼前一阵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十二.

“我看你挺厉害的啊，自己命都难保还跑去救别人，大半夜穿件毛衣就敢往外跑。”

“你知道吗，今天似锦过生日。”

顾繁费力地伸出手遮在额前，挡住窗外射来的细碎阳光，他眯起眼看着窗台上的向日葵。

那时他问她，你这么喜欢向日葵？

她说，对啊。

那我以后过生日就送你向日葵，你看腻了就把它的种子剥出来炒了当瓜子儿嗑，多好！

她冲他翻了个白眼，去你的吧。

“等我死了之后，每年这一天，你都帮我寄给她一盆向日葵，好吗？”

“也不用很久，两年……三年就行，到时候，她就彻底忘了我了。”

顾繁惨白的脸几乎与身上盖着的厚重白被单融为一体，又似乎，比它还要惨白。

……

就在这个阳光灿烂得日子，顾繁开始大口大口吐着血，高烧不退。

再醒来时病房一个人没有，他半躺着坐起来，掏出枕头底下的本子写着什么。

又咳了起来，他手里的笔滑落到地上，却被捡了起来，递到面前。

“谢谢。”喘着气说。

一抹淡紫色映入眼帘，他愣住了。

眼前人望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

他被一把抱住。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

对不起。

                    十三.

顾天海找到了季冬。

斟酌再三，这个医生缓缓道出真相。

“在天海市价最低的时候，他转让了手中所有股份。你很无情，只在乎你的公司，你的权利，所以你并未意识到，你哥哥一直在帮你。

你比谁都清楚，当时天海集团正遭重大变动，如果不是顾繁股权转让提供了资金，天海，可能就会消失在恬阳。

当年他离开，选择让你母亲忘记他，是不想让你母亲难堪，不想让她夹在事业和家庭中痛苦。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母亲还没过门时生的孩子，他从没怪过顾家不认他，他只希望母亲在顾家能够幸福。

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在天海的门口苦苦哀求你再看他母亲一眼？因为他怕那是最后一眼，他怕他再也看不见了。”

可后来他又见到了他妈妈。

可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小繁了。

顾天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四.

如果不是喝醉那晚顾繁落在年似锦病房里手机，年似锦可能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直到顾繁死去。再被所有人遗忘。

那天她输完液，本已经离开了。一个小护士跑着追上来，说是她在病房落下的手机，道了声谢便接过来。看着感觉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的。

直到后来，灰色手机壳里的那张派大星粘贴提醒了她。

那张粘贴已经陈旧，似乎是常年被人用手指磨砂留下的痕迹。

好像是四年前吧。因为她特别喜欢海绵宝宝里的派大星，所以那天顾繁在手机壳上贴了张派大星粘贴，她还笑话说哪有大男人在手机壳上粘粘贴，土不土？就手欠的把粘贴扣下来贴到了他的手机壳里面。

后来，她就笑着去出差了。

再后来，她就只是一个人了。

从医院出来那天，年似锦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输了顾繁的手机密码，那个密码是当年自己给他设的，顾繁还笑她密码设的那么麻烦，有当卧底的潜质，当时她就在一旁撒欢儿的笑。

锁屏解开的那一刻，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手机壁纸是她的照片，大四那年在植物园，顾繁亲手拍的。

点开微信，除了和季冬的聊天框，只有一个置顶聊天――年似锦。

                  2012年11月17日 下午5：22

相册里他们俩儿的合照，上次父亲住院时她在急诊里模糊的背影，四年从未更换的头像和相册封面，还有，和季冬的聊天记录……

年似锦疯了一样跑进肿瘤科，冲到季冬办公室里。

“你是季冬吗？”

“是我，请问您是？”

“我……我叫年似锦。”

季冬答应顾繁替他保守秘密。他真的不像说话不算数，但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老朋友这些年已经太痛苦了，他真的不忍心看着他继续痛苦下去。

四年前他就确诊得了慢粒白血病。

对，四年，就是他和你分手的那年。

还记得吗？上个月你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陪你吃顿饭。其实当时他身体已经很差了，我劝了他很久，因为我真的怕外面到处是细菌他出去了再回来会有什么意外……

可我没能拗过他。

我真的佩服顾繁，明明那么难受还能在你面前装作没事，不露出任何破绽。那时候他已经低烧了快半个月，全靠营养液维持着，稍微好的时候只能吃点流食。天知道和你在一起他干了什么，那天回来胃差点没让他没吐出来。

你知道吗，他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他心甘情愿为你忍受一切，宁可你误会他，恨他。他心甘情愿把满胳膊的针痕和伤疤藏起来一辈子不让你看见，他心甘情愿骗你他不再爱你。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他只是不想让你难受，希望你幸福。

                    十五.

你说过你害怕医院，生病，死亡。

你说过你讨厌药的苦味儿，所以我选择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吞下那些吃了会干呕不止的药。

你说过你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所以那些让人疼得睡不着的骨穿和化疗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

你说过你想和一个人相守到老 。

因为你小时候曾生过重病，因为你渴望一个温暖的家。

而这些曾以为可以给你一切，我再也给不了你。

我给不了你幸福。所以我选择离开。

……

                    十六.

出版社那位老朋友见到年似锦时，满眼沧桑。

他拿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打开。

“这是他之前拜托我在印刷室给他定制的书，可谁知道……”

年似锦木头人般看着眼前包裹，缓缓打开，淡紫的底色映衬着烫金小字：

《一顾倾人似锦城》

          ――

                      这里是顾繁的情话

                      只说给年似锦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