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0年8月29日,还有四天就要踏入久违了九个月之久的大学校园,心情不是不激动的。
在这之前我去了长沙找到了一份兼职,为期两个月,去长沙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躲避我和妈妈一日冰冷过一日的关系,躲过妈妈无限犀利的唠叨,逃离这似牢笼一般的家庭,于是我越走越远,那天我找到了机会,提着行李箱征求过父亲的意见后就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车程。
没看身后送我的母亲一眼。
那个时候我的背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记得穿了一件紫色的连衣裙,那是我新买的衣服,我骄傲而自信的穿上,带着对长沙的向往,带着抛开过去的决绝,带着忘却一切的凛冽,带着永不再回头的寒意,车子开始往远方驶去。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母亲目送时的感受如何,直到很多天后听到她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这么快去长沙是为了躲我……”
话语欲言又止,我竟一时哽咽。
我的那个背影该是有多伤人……
两个月的长沙兼职虽然没有赚到多少钱,但是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未来的我不会再从事这样的一份工作,无论如何,这份工作给我的体验和感受是学校无法给我的。
时间一晃就过去,九天前,我打包好一切行李回家。
回家之前我是和母亲打过电话的,她一直问我回家的日期,但是当时的负责人认为我的口才不错,一定要让我在那边多待两天,可是面对合约到期后的薪资与劳动强度对比,我先是说好的二十六号回家变成了二十号回家。
当天上午就和妈妈通了电话,下午就离开。
妈妈什么也没对我说,直到晚上姐姐打电话给我才知道,原来妈妈听说我二十六号回家,早就买好了二十三号的票,想着她也出去广州一个月家里无人打扫,我回去无人做饭想早些回去给我做好一切准备。
不仅如此,妈妈还一直催促着退票,而且一直以来胃不太舒服的她,就连去到大医院检查都不愿意,说要早点赶回来。
爸爸姐姐都在劝她,说改签过一次的车票不能再改签,要二十几的退票手续费妈妈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我独自在家的几天,妈妈隔三差五打个电话问:
“饭吃了没?都和你说了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不让你对身体不好……”
“家里的空心菜茄子豆角丝瓜这些你看了没,长得怎么样?”
“等我回家了,你拍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连连答应,可说到最后,她又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弄这些,回家随你玩,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我的口中又是满味复杂。
时间终于等待那一天,一夜的火车,妈妈早上六点多就到家了,我也五点多醒来给她开门。
谁知她见到我的那一刻脸色就微微不太好,我不动声色的笑,装作没在意,提着她的行李收拾整理好,过了好一会,我听到她的一声喟叹:“都让你不要去长沙,看你瘦了多少。”
我心脏猛地一下瑟缩。
酸意顿时涌上我的心脏,然后悄悄蔓延全身。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妈妈是见到我又不开心了。
我背对着她将衣服一件一件放进衣柜,扬起嘴角对她说:“有什么关系啊,妈妈你是不知道我在那边吃的可好了,而且我保持运动,下了班还去跑步,瘦了很多,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更漂亮了。”
我回头看去,谁知妈妈瞪了我一眼,我扬起笑脸相迎,那边的生活确实不太好,可是我收获了很多呀。
这是实话,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鸡鸭鱼肉每顿都是大餐,只要吃少了一点就开始被妈妈唠叨,水果零食一样不少,家务活也不让我做,就让我躺着长肉,我开心的边上网课边赞叹。
可是即将我要去学校了。
妈妈的胃病总是有饱腹感,且伴随着胀痛,这个毛病已经有了两三年,吃过的偏方走过的大医院已经数不清,可这病还是断断续续,始终无法根治。
而我三餐总不按时吃饭,更是被妈妈唠叨过无数回,她那个时候的胃病也是和我一样从不按时吃饭开始的,再加上我吃的饭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喜欢吃东西(事实上我是为了减肥,而有时候是真的吃不下)在我妈眼里更是有了胃病的前兆,于是她总将一些她吃了挺不错的胃药给我吃,如果我不吃她便很生气,我每一餐只要不吃两碗饭她就觉得我没吃饭。
那天我也被她气到了,就说了一句:“药都是有副作用的,我都和你说过了我只是为了少吃点瘦一点,你要是再这样逼我吃东西逼我吃药,我迟早被你逼出胃病来。”
这句话太伤人,我知道,说完我就后悔了。
妈妈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她小声嗫嚅道:“我迟早会死的,也就这么几年了。”
我当时心一惊,随后赶紧给爸爸打了电话,小心好好认错。
今天确定了去学校的日程,我很早起来就和妈妈说了,妈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昨晚妈妈心血来潮,看着抖音一对母子拍摄的视频:我是真的真的爱我的宝贝,这一趟去学校又要半年才能回来,妈妈真的舍不得你。
于是对我说:“我们也来拍一个吧。”
我其实是一个特别不喜欢拍照的人,可是妈妈那一眼笑着的落寞一下子戳中了我,我笑容灿烂的答应了她:“好呀。”
今天下午有人找妈妈去工作,可是妈妈却说要问一下我,我当时在楼上听着这话奇怪,谁想到母亲对我说:“你和这个阿姨说一下,我下午不去,我也不好拒绝。”
虽然不太明白妈妈是什么意思,这还是第一次妈妈让我这么做。
“那找什么理由呢?”
我给她想了好几个理由,都被她一一否决。
过了好一会她说:“你就和她说,你马上就要去学校了,希望妈妈能多陪你两天。”
我连忙转身,鼻子酸的不能再说话。
缓了很久才调整过来,回头看着认真晒米的妈妈,无限的悲凉涌上心头。
要是妈妈离开这人世,彻底离开我,会发生什么呢?
世界不会有任何变化,它依旧兀自转动的快乐。
但是我呢?
曾经的我觉得那可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生死由天,谁也无法去干涉上天的决定。
可是中午午睡时候我突然发现,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可能谁捂着心脏失声痛哭,在无人的夜晚一遍一遍喊着:“妈妈……妈妈……”
然后对着自己曾经对母亲的忽视与过错,惹母亲生气,让母亲伤心的每一件事后悔到无法自拔。
那一刻就像是心脏就要被人掐住,用魔鬼一般的力气让人无法挣脱。
妈妈老了,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脸上岁月的痕迹也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消瘦,越来越需要我的关怀与爱,我一年在外,与她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可即便如此,几十年的亲情深厚又岂是几天的日子能够诉说完的。
心情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要是我再优秀一些,是不是就不用母亲再承受这么多。
但我也知道啊,即使害怕,可是那一天始终会到来,我能做的就只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我的母亲享受完世界的每一寸美好,让我的母亲接受到我能给她的一起最好的治疗,让她知道她来这世上一辈子不是虚妄。
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妈妈,我很爱你。
尽管会和你拌嘴,和你吵架,有的时候还会惹得你哭,可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我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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