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左岸,是我的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某一天,她突然晕倒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来。听老师说,她患了一种免疫缺陷病,具体的名字很复杂,我没有记住,只记得老师说那是治不好的。我们给她捐了款,由我和老师一起送到她家里。
她家在一个很破的小区里,房子很小,只有一个卧室,而她的小床在一个堆着各种杂物的角落里。老师把捐款交到她爸爸手上,那个佝偻着腰的矮个子男人,伸出黑乎乎的手接过了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谢谢。旁边一个7、8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妈妈的身后。
我复印了左岸离开学校后的学习资料和我做的课堂笔记,一心想着她能好起来,能参加高考。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考到那座沿海的大学的,而她的成绩一直那么好,肯定没问题。左岸靠在翻身都困难的小床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只是那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得人心酸。她用枯瘦的手接过资料和笔记,静静地翻阅起来,她是很想再回到学校的吧?
进入高三,学业加重,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我每个星期会把学习资料和一封信一起打包寄给左岸,可是我却很少收到她的回信。每次放月假我都会去看她,而她的状况很不好,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生命在流失。
我收到沿海那座我们梦寐以求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第一时间想去跟左岸分享,可是我却没能再见到她。她走了,却连她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没能来见她最后一面。我跪坐在她曾经睡过的小床边,泪无声地流着。哭过之后,我准备问问左岸下葬的地方去祭奠她,起身时,看到枕头下有一叠白色的纸张,拿出来一看,是我寄给她的资料,里面的题她都很认真地做完了,字迹还是那么工整,只是这工整的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艰辛。
我问左岸爸爸能不能拿走这些资料当做纪念,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清左岸下葬的地方,我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百合,放在墓前,随后我坐在台阶上,翻阅她做的题,跟她诉说老师在评讲这些题时发生的趣事。一阵风吹来,吹迷了我的眼睛,吹走了我没有拿稳的纸张。含着泪一张张捡起来,发现背后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那是她写的日记,写在资料背后是不想被人发现吗?我一点点读着,心却一点点沉下去,等我回过神来,发现纸张快被我揉碎了。左岸的生活怎么会如此黑暗呢?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啊?
在我们送捐款过去的第二天,她写道:“今天,妈妈拿老师同学们的捐款去买了一只大母鸡,炖了一大锅鸡汤,满屋都飘着香味,我闻着直吞口水。到吃饭时,弟弟却只给我端来了一碗粥,他告诉我,爸爸说我生病了,不能吃太油腻的,只能喝粥。是呀,我这个病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吃什么都没有用,喝粥好,对胃好呢。”
某一天,天气很热,她写道:“夏天到了,这个角落风扇也吹不到,浑身都被汗湿了。可是我身体越来越没劲,想自己起床去洗个澡都做不到,我好像快一周没有洗澡了吧。弟弟放学回来了,拿着冰棒吃得很开心,妈妈还抱着半个西瓜,放到了冰箱里。我对妈妈说,太热了我也想吃冰棒。可是妈妈说,我这个病不能吃太凉的东西。我望了望放在床边地上从来只有凉水的水壶,发了会呆。”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难以想象,左岸最后的日子是怎样度过的,她有吃饱过吗?她有得到一点点贴心的照顾吗?为什么她去世没有告知任何人?是不想我们看到她悲惨的样子吗?
也许,死对左岸来说是真正的解脱。如果有来生,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疼爱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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