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城北片的三个乡镇,被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北河,分在了南北两侧。古老的新安镇,沿河坐落于北河北岸。东湖乡和西湖乡一东一西分布在北河南面。北河南岸和这两个乡镇之间,自古以来就是一片水乡泽国。据清代学者所记,运河以西,郡城以北为北湖,绵亘百余里,境内河网交织,湖荡密布。如今这一片区域,已没有了清人笔下的气势,但依然地势低洼,其间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池。这些水池被能干的村民变成了养殖场,或养着鱼虾螃蟹,或种植着一池池的莲藕和鸡头米……北桥,这座架设在北河上的桥梁,把分割在两岸的三个乡镇连为了一体。
七月流火的季节,日落后站在北桥上,阵阵河风拂过脸庞、拂过四肢和身体,吹散了郁结了一天的暑气。新宇驻足在北桥的一端,双手伏在桥栏上。桥面下穿梭的船只载满货物,船舷快要与水面齐平了。桥面上车辆行人,像归巢的鸟儿一样,匆匆往家赶去。新宇镜片后的目光,注视着一个方向,北河南圩埂。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嘴角咧向两边。他的亦乐回来了!从南圩埂的树荫下转出了几个身影,亦乐是那么与众不同!尽管怀有五个月的身孕,身形还是那样轻灵苗条!尽管每天顶着盛夏酷暑的阳光,皮肤还是那样白皙,眼睛还是那样明亮!
转到桥上的亦乐,伏下身子用力蹬了一下车轮,小巧的自行车载着白色裙裾飞扬的她像风一样刮到了新宇身边。新宇接过车把,亦乐向后移到后座。新宇骑上车,亦乐双手抱着新宇的腰,把头伏在新宇的后背上。新宇感觉后背热乎乎的,说,你不怕热吗?我不管,我就要靠着你!说话间,亦乐的脸贴得更紧了。
临街家家户户的门口摆着桌子板凳,这样的晚上在门外吹着习习凉风,一家人边吃晚饭边谈论一天的见闻,这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候了。新宇载着亦乐,到了家门口。父亲和母亲已坐在桌边,就等他俩了。
车推进家里,新宇从早就准备好的一盆水里拿出毛巾拧干递给亦乐,亦乐接过毛巾擦拭了一下,低声说,快去吃晚饭吧,不要让他们等得太久。
夏天的夜来得迟,七点多钟外面还很亮堂。绿豆粥已经盛好,桌子中间两只盘子,一只盛着咸菜毛豆,一只放着咸鸭蛋和烧饼。新宇伸手拿过一只咸鸭蛋举起,对着天光仔细瞧了瞧说,这只肯定是双黄蛋。他把有空隙的一头在桌上敲了几下,把碎壳剥开,拿筷子往里面掏了掏不由得意起来,真的是双黄,亦乐,我没说错吧!
新宇每天都要这样大呼小叫地搞一次。开始亦乐并不明白个中缘由,对新宇一眼能辨别出双黄蛋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知道了,原来得益于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新安镇盛产双黄蛋。明白了新宇的夸张,亦乐并不拆穿,依然每天配合地伸出大拇指表示钦佩。
可是今天亦乐却沉默着,任由新宇把蛋黄拨到她的碗里。新宇问,亦乐,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亦乐没有接话,抬眼看了看公公婆婆,他们一如既往地低头吃饭,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爸,妈,亦乐一手扶碗,一手用筷子搅着碗里的咸蛋黄,轻声说,我可能要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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