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存折的钱没了
要不是因为听从了嫂子的一句话，那个存折打死她她也不会交到明东手里，现在好了，存折里的三万六千块钱全部被他取走了。薇子愣愣的坐在靠窗台的炕上发呆。“你怎么这么傻啊小妮子，自己个儿都没个主意吗，明东现在还是个人啊，你还信他！”母亲坐在炕沿上，用手掌重重地打了几下炕沿上贴的瓷砖，因为激动，嘴角上都泛起了白沫，唾沫星子差点儿喷到薇子的脸，她不禁颤抖了一下，仿佛母亲的力量从那个瓷砖直接传递到窗台内侧她跪坐的身体旁。
她自小怕母亲，各种原因，就是怕她，从小到大将近三十多年来，母亲的话她多半奉若神明，除了结婚那件事。哎，也就是这件事，被母亲一直数落到现在，“打结婚我就告诉过你，他家，不是嘛好人家，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看看嘛样儿啊，你怎么弄啊你，哎”，母亲的叹息声一阵接一阵，薇子仿佛没听到，只感觉到脚下阵阵冰冷，“肯定是炕凉了，昨天晚上就没多填点柴火，棒子皮就是不抗烧，要是用大劈柴，肯定能顶半晌”。薇子走神儿了，她挪了挪挨在窗台边上的脚，顺着就伸到还没来得及卷起来的被窝里。
炕上凌乱的散着几床被子，仔细看看，还能看清轮廓，三个被窝，炕是半炕，没到头，大概两米宽两米长。大女儿睡最边上，因为已经十岁了，基本上能控制自己睡觉的姿势，不至于掉到炕底下，二女儿睡中间，她比较皮，睡觉总是滚来滚去还踢被子，薇子和小儿子一个被窝，小儿子六岁，其实应该到了分开的时间了，可是她总也舍不得，明东不在家，身边睡一个人薇子感觉更踏实，虽然这个半个人都还不算。明东很少回家，自从秋收忙完后，回来的次数更少了。他基本上都是跟着建筑队干活，北方几个城市来回跑，哪里有新建的楼盘需要招工就去哪里，明东刷外墙，也就是电视上常说的蜘蛛人，一根大粗绳吊在背上，拎个刷子和桶，几十米高的外墙上，明东就是一个画家，明东能干，胆子也大，任务一分配，他多半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直接上了。
其实一到入冬，明东也就不那么忙了，入冬不好干活，外墙滑，有的时候挂不住漆，活儿渐渐就少了，可是他也不爱回家，回来也是大半夜到家，炕上挤一挤，天不亮就出门了。自从前两天他回来一趟后，明东连影子都没了，原来偶尔能在微信上露个面，发个表情，到如今，仿佛是死了，没了消息，薇子也懒得理他。其实，不是懒得理他，也是自己做得理亏，怕了他。
因为，薇子的事情被看到了。
到现在，薇子也想不出明东怎么会知道她外出了，他明明在沈阳啊，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回来就回来了，还特意跑到村东头去截她，他当然看到坐在小汽车副驾驶上惊慌失措的自己。回来像审犯人一样的质问，责骂，薇子受不过，就全都招了，当时她的想法太简单，明东那么多次在外面乱搞，她都原谅了他，她就这一次，应该没什么吧。
跟薇子在一起的是她初中同学强盛，两个人好上也是秋里发生的，其实连连扯扯大半年了，最开始是去年过年的同学会。那时候刚建了同学微信群，原来不怎么联系甚至已经忘了名字的同学都聚在一个群里，怀念以前上学读书的日子，聊的好的又互相私聊，强盛就是这样跟薇子互加了微信的，初中薇子只读到初二，初三因为跟不上了就直接回家了。强盛更盛，他只读到初一，读完就跟着建筑队干活了。90年代的农村，建筑工作盛行，房地产如同积蓄已久的竹笋遇上了春天，蓄着劲儿地蹭蹭蹭往上蹿，那时候不读书的半大小子们大都跟着建筑队出去干活了，强盛头脑灵活，干了不几年，成了小包工头，手底下十几个老少爷们跟着挖沙子活水泥，垒砖砌墙，小赚了几十万，家里房子也盖了，媳妇也娶了，轿车也买了，孩子也生了，这几年净琢磨些没用的了。薇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跟他聊上了。
他逗她，挑逗，起初她也烦，觉得怎么这么俗啊，羞于说出口的事情大白天还说出来。可她只是少应对，没回应也没删……
“王蕊跟你说，她都取走了”母亲的询问把薇子从回忆中叫回来。
“嗯，她说都取走了，用的是我那张旧身份证”薇子耷拉着眼皮回应。
三个孩子都在乡里上学。老大二年级老二一年级都在同一个小学，老三幼儿园在同一条街的最南头，这两年一般来说，薇子的生活是相当规律的。早晨起来煮饭，三个孩子吃饱，薇子用电三轮送他们上学，先送老大老二，然后掉头去送小的，老大老二七点五十就要到，小的幼儿园校门开的晚，总要到八点半，所以薇子还有时间瞎逛游，今天就是送完了老大老二，老三吵着要吃小笼包，薇子又拐到路口给小儿子买了小笼包，抬起头刚要拧钥匙走人，听到有人叫他，她一扭头，看到了提了一大口袋苹果的王蕊。“呦，蕊姐啊，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出来啊，今天不忙啊”，薇子跟王蕊打招呼，王蕊在乡信用社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到底是什么亲戚她也说不出来，反正听母亲说过，没出五服，也不知道叫人家个什么，因为大她几岁，就索性叫她蕊姐，后来王蕊的孩子跟老大在一个班里，又都是小女生，放学了会凑在一起玩，就走得近了些。薇子存钱支钱基本上都找她。农村人就这样，干什么事觉得有认识的人心里才靠谱。“今天社里查账，“你家是有什么喜事吗？为什么昨天明东到我们信用社支了那么多钱，你俩是打算在县城买房子吗？”听到王蕊一说，薇子的脑袋嗡的一下像被铁锹重重地拍了一下，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放在钥匙上的手一下子软了。
“坏事了”她只觉得阵阵冷汗冒出来。“妈妈，我要迟到了”三轮车斗里的儿子用力踢车，“我要迟到了，妈妈”。哦哦，薇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用力甩了甩手，拧动了钥匙。“嗨，咱就买得起房啊，有事用”她扭头冲王蕊用力挤了笑，颤悠悠的骑着车往前走。要不是因为太熟，薇子都怕出点什么事，一路上，三轮车基本是失控的，她的车把扭来扭去，是凭着感觉到幼儿园门口的。儿子怎么下的车，有没有跟她打招呼她全忘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咒骂着明东，“私孩子”“挨千刀的”“出门被车撞死”，怎么就这么缺德呢。她天真的以为明东不会这样做，那可是她攒了快十年的血汗钱啊，怎么就取走了呢。是真过不成了吗，是真要离婚吗，以后怎么办。她坐在三轮车里停在幼儿园门口，一下子失去方向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总算是回了家，薇子已经不知道是电三轮带着她还是她带着电三轮了。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母亲打了电话，其实母亲家就在前一条街，薇子怕一说，母亲的急脾气上来还不知道怎么骂大街，就直接电话给她说自己不舒服，让她过来一趟。
母亲坐在炕沿上唉声叹气，薇子愣愣的靠着窗台，回想前两天的事，她清楚地记得明东前天晚上说只是验证下钱的数量，不会动一分的呀，真是该死，怎么就相信他了呢，哎，要不是嫂子打电话过来劝，我是肯定不会给她的呀。薇子懊悔的拍了拍大腿。这可怎么是好呢！
网友评论